孟雍没让扶拯说下去。
他看向赵宸,认真道:“你不能再留在这儿,听话,我这就派人送你走。”
赵宸佯装思考地靠近他。
下一刻,在扶拯惊愕的注视中,她忽然摸出令牌砸在孟雍颈后。
“你想也别想。”赵宸自语着,架住被砸晕的孟雍。
想也别想…别想再丢下她——
一瘸一拐把孟雍架到床上,赵宸缓了缓,淡淡道:“详细说一遍。”
扶拯这才回神,语气复杂地道:“刚才有人忽然起高烧,老夫本以为是伤寒,可诊过脉却发现是——天花,还不止一个…”
“他们那晚去县衙劫人,并受过皮肉伤的,现在已经有三个出了天花症状。”扶拯满眼凝重,“天花在潜伏期很难诊出,但老夫怀疑——”
他顿了又顿,“对方应该是发现患了天花的灾民,取其血涂在兵器上…那晚受过皮肉伤的,可能、可能都染上了天花。”
赵宸看了一眼床上的孟雍,轻问:“他从前染过天花,或者种过人痘吗?”
扶拯沉默,摇了摇头。
“你先给他诊脉,我不想听可能,要确定他没有染上,还是…还是染上了。”赵宸垂眸说着,起身给扶拯挪出地方。
她还是低估了三皇子的阴狠。
天花有多可怕,世人皆知,对方发现后非但没下令防治,反而还散播病源…
而目的不过是为了让朝廷暗查的人染上,要么等死,要么暴露踪迹寻医诊治。
最重要的,出现天花的地方都会被封锁,这样一来,即使暗查的人没有染病,即使掌握证据,也不能押解罪官离开…
争取到充足的时间,便意味着他随时都有机会,去制造无数的变故——
“老夫会尽快想出医治之法。”扶拯收回诊脉的手,结果不言而明。
赵宸毫无表情,点头道:“给他下针,让他好好睡一觉。”
扶拯看了她两眼,还是照做,银针不停落在孟雍身上,将他的感知尽数封住。
“让人将百丈之内都封禁起来,转移走粥棚,咱这儿所有可能已经染病的人,都不得再接触外界…”赵宸轻声吩咐。
“挑出曾染过天花或种过人痘的,由他们负责封禁地的衣食,防治交给你。”
扶拯道:“可这样很快对方便会发现异常,也会发现姜氏就是暗查的人——”
“去做你的,其他不用管。”赵宸摆手止住他。
扶拯只好应下,片刻,迟疑顿住,“趁着还没大范围传染开,你还是撤走吧!”
赵宸摇头,许久才淡淡道:“皇室宗亲都种过人痘,不会被传染。”
打发走扶拯后,赵宸让人叫来褚原等人。
“将天花疫情通报所有受灾处,命各地官员预备防治,出现患者立刻隔离…”
“是!”有人领命退走。
赵宸摸出令牌密信递给褚原,“你带这些去台州营,调精兵一千赶来仙居县,一个时辰内必须接手县防,围住县衙。”
褚原迟疑道:“殿下,台州都指挥使项怀玉,自三皇子到江南他便称病谢客,明显不想搅和进来,要是——”
“告诉他,本王在这儿等着他,再称病,后半辈子都准备去养病吧!”顿了顿,“让他把从陛下那儿骗的东西带来,原话转给他…”
褚原默默应下,带着令牌等物离去。
“传令各省、州、府、县,明儿早寅时一刻开始抓人,有反抗的直接杀了。”赵宸毫无波动,“抓获后看押在狱,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众人各自领命退走,屋内渐渐陷入死寂。
赵宸垂眸站在床前,一动不动,许久许久过后,才偏头看了看床上的孟雍。
天色渐晚,暗淡的光自窗外投射来,将她的影子越扯越长。
又过了很久,赵宸才止住想弯下的腰、蹲下的身体,挺直背脊默默走出房间。
………
“还没死吧?”赵宸敲响另一间屋子的房门。
屋内传来玄清发闷的声音,“没死也快了。”
赵宸推门走进去,看向倒在床上一脸恹恹的玄清,“你还没出症状,早着呢!”
“需要贫道为您普及天花常识?”玄清斜睨着她,“既然染上早晚会出症状,天花根本无药可医…贫道竟沦落到听天由命的份儿上了。”
赵宸坐下,道:“你师父不是算到你三十九岁有死劫?至少证明他算得挺准。”
“可贫道还不想死。”玄清气得直咬牙。
这些年他一直防着人祸,也完全有能力应对,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天花。
“道长是出家人,生死还是看开些…”赵宸淡淡说着,瞥见他张嘴作势要骂,才话锋一转,“救命我是救不了,但报仇还能做到。”
玄清这才明白她来干什么,嗤笑出声,“您怕不是想给贫道报仇吧?”
“没区别。”赵宸神色不改,“害道长的人不跟着陪葬,道长也会死不瞑目吧?趁着还没一病不起,道长不如帮把手?”
要想杀曾经的江湖第一高手汪期御,没有玄清帮忙,她的把握还不够。
玄清撇嘴,“拉倒吧!您还是熄了心思,赶紧离开这鬼地方,您没种过人痘,万一被传染,贫道十几年的工夫都白费了。”
“没遇见你们前我得过天花,而且我也不能走。”赵宸语气平常,“老三现在正等暗查的人露出踪迹,好以控制疫病为由抓人…”
她扯了扯嘴角,“他估计还想着,暗查的人都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