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弱的哼唧声连续自屋内传出,如濒死之际的哀鸣。
俞仲景手拎药箱,侧耳听了一会儿,道:“这是不大好,去吩咐烧点热水吧,一会说不准得动刀。”
双喜吓的身子一颤,慌忙跑走。
俞仲景忍不住摇头失笑,推门走进屋内。
“老俞来了?哎呀…本王怕是不好了…”赵宸直挺挺躺在床上,脑门上搭着湿棉巾,有气无力地哼哼着。
“您有事就直说吧。”俞仲景低头摆弄着药箱。
“本王病危了——”
“您哪回惹祸不病危?”
赵宸噌地坐起身,扯下棉巾闷声道:“我不出去惹祸,祸上门来惹我啊!”
俞仲景走过屈指搭脉,不以为然的说:“下官还以为您早习惯了。”
他这话说的实心实意。
自十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对方至今,这人已经被害不下百次了,小到蛇虫鼠蚁、阴谋构陷,大到奇毒诡术、天灾人祸——
直到“瘸”了一条腿,一切才稍稍收敛。
“脉象强健有力,就是肝火旺了点,下官给您开点下火的方子,保管三帖见效。”俞仲景收回手,取纸笔写了起来。
“你严肃点,这次可出人命了!我那如花似玉的翠儿…”赵宸可怜兮兮、絮絮叨叨地将事情讲了一遍。
“你说,他们怎么这么锲而不舍呢?”她又瘫回床上,“我这名声都已经够差了,何必再费心泼上盆脏水?”
俞仲景停笔看向她:“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您有心思琢磨别人的动机,还不如多想想,到底是谁要害您。”
赵宸咧嘴一笑:“聪明!俞太医就是俞太医!”
俞仲景皱眉,他要是没记错,眼前人可向来都是——
赵宸半支起身子,眨巴着眼睛笑问:“所以,能不能请你再帮个忙?”
一笑憋三坏!
………
月黑风高,细雪纷飞,顺天府衙中现出两道鬼祟身影。
俞仲景捧着药箱、哆嗦着胡子,木然抬手掐了自己一下。
疯了,这绝对是失心疯了!
“别在这儿磨蹭!”一身夜行衣的赵宸,压低声音轻推了他一把。
俞仲景忙快走两步,小声问:“咱们到底要干什么?”
赵宸不答,拉着他东拐西转了一圈,最后直奔衙后的一间小堂,摸出钥匙开了门,带着对方钻了进去。
“您怎么会有这儿的钥匙?”
“白天趁乱顺来的。”赵宸边随口答着,边驾轻就熟地在一排尸体中翻找起来,直到找见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卸了妆容的翠儿,多了几分阳刚气,忽略满面骇人的青紫,看着倒也算俊秀。
她叹了口气,回身道:“时间紧任务重,开始干活吧。”
俞仲景彻底明白了,咬牙问:“您这是要拿下官当仵作?”
“对啊,我可信不过别人。”
“下官只会治活人,不会验死人!”
“你都说了不能千日防贼,所以我得赶紧查出来,到底是谁总这么盼我死啊!”
俞仲景默不作声,板着脸站在一旁。
“老俞,除了你,谁还有本事让这死人开口?”赵宸扯了扯他,娇腻腻地道:“再说,咱冒这么大风险潜进来,总不能白跑一趟不是?”
好嘛!这是上了贼船了!
“太黑,看不清。”
“给。”赵宸谄笑着自怀中摸出夜明珠,“速战速决,我去把风。”
寒夜幽寂,北风呜咽。
赵宸半倚着门框,冻红的耳朵时不时颤几下。
她别的本事还有待评估,可五感却是天生的灵敏,暗夜可视物,十丈内落根针都能听见,还靠着鼻子在武王府地下寻到过酒窖…
正在她陶醉于自己的优秀时,忽起的脚步声,狠狠敲在了她心头。
两道人影突兀的出现在雪夜中,一前一后走到小堂门前。
当先那人俯身捣鼓了一会,细微地“咔哒”声响起,锁被落下后,门也被推开。
趴在梁上的俞仲景,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僵硬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一旁的赵宸打量着来人,却见对方遮掩的比她还严实,没有交流,分工有序,一人上前检查起翠儿,一人定定站在门旁放着风。
她默默看着下方,心中思索不停。
据她所知,翠儿无亲无故,平时除了她和戏班以外,也没什么来往密切的,怎么如今一死,先是无名人士当街出头,后又有这两位暗夜验尸——
余光中忽然划过一抹亮色,径直向下方坠去。
她暗骂一声,一脚勾住房梁,整个人骤然倒悬,探手抓向那物。
无声无息,玉质药瓶落在她手中。
她刚松下口气,一声清晰至极的摩擦声就响了起来,与此同时,俞仲景颤巍巍地收回脚,识趣的埋头装起死。
耳边劲风呼啸,令她顾不上责备,忙强行拧开身子,躲开碎石的同时,脚上一松直扑动手之人。
拳掌碰撞,闷响不绝。
俞仲景瞄着嵌近梁柱的碎石,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无声冲赵宸摆了几下手。
其实不用他提醒,交战中的赵宸早已经察觉到了。
对方是高手,顶尖的高手!
这时,衣物破碎声响起,异常冰冷的指尖狠狠钩过赵宸胸前,带起一蓬炽热殷红的同时,猛地一滞。
看着对方眼中清晰的错愕,赵宸含恨咬牙,随手将药瓶当暗器砸了过去,将对方逼退后快速取出一物,正准备丢出去——
药瓶被对方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