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桑玥还未晨起,就听到一声极凄惨的尖叫,那声音的方向来自滕氏的院子!
桑玥睁眼,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尖叫声逐渐转换为嚎哭,仔细听来……像年轻女子的声音。
是九姨娘!
不一会儿,秦氏撑着油纸升来了:“二秀,三少爷他……去了!”
桑玄帧终于没能挨过痘疹之灾,可怜那个粉嫩可爱的婴孩,就那么殒命了。
对于桑玄帧,桑玥不无感情,毕竟她常去福寿院请安,每每祖母都抱着这个宝贝孙子,津津乐道地说着他点滴的变化。
“玥儿,玄帧的头能立起来了。”
“玥儿,玄轴笑出声了。”
“玥儿,玄帧才四个月,已经长了一个小牙,你看看?”
“玥儿,玄轴翻身了。”
……
她时常会想,如果她的孩子们都还活着,是否也像玄帧那般可爱懵懂?为了不触及前世的伤痛,她总是刻意离桑玄帧远远的,可这一刻,听到他辞世的消息,她的心,像被巨木狠狠地撞了一下,不可思议的同时还有些闷闷的痛感。
原来……她在意这个弟弟!
她仔仔细细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大夫人禁了所有人的足,买通大夫谎报病情以延误救治时机、还将大姨娘和郭氏关了起来……
大姨娘,郭氏,郭氏?
桑玥的眸子陡然迸射出凛冽的寒芒:“秦妈妈,郭氏现在何处?还能找到她吗?”
秦妈妈被桑玥阴翳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勉力镇定道:“说来也巧,她请辞后打算立即投奔江南的远亲,谁料刚走出庄子,就跌进荷塘淹死了。她在收拾细软的时候,奴婢就瞧着她神色恹恹,似乎病了,出言挽留了几句,却被她严词拒绝。你说,她要是不那么急着走,何至于发病跌入荷塘?”
桑玥的眸光意味难辨,难怪大夫人会一整晚禁着大家的足了,一整晚的时间,足够她销毁所有证据。现在桑玥终于明白大夫人是怎样将手伸向祖母和桑玄帧的了。她定是通过郭氏在老夫人和桑玄帧的衣物上做了手脚,如此重要的证人,大夫人怎会让她活着离开?
好不容易有些好转的滕氏在听了这个惊天噩耗之后直接晕了过去,再睁眼时已然中风。
大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老的、小的、狐媚的,凡是跟她斗的,统统都跨了!现在,就只剩下一个碍眼的桑玥!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了定国公府,只是众人的悲喜不一。喜的自然是大夫人和桑柔,悲的自然是滕氏和九姨娘。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目,棠梨院内,花香四溢。
“二秀,大夫人没对你怎么样吧?”钟妈妈上下打量着桑玥,焦急的问道。滕氏和桑玄帧的事已传遍了整个定国公府,现在大夫人重新掌权,府里又是她的天下了。她如此憎恨二秀,难保她不会变着法儿地对付二秀。
桑玥摇摇头,宽慰道:“暂时没有,对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五姨娘可好?”
钟妈妈拧了帕子递给桑玥擦脸,道:“饮食起居一切正常,就是去普陀寺上了两回香。二秀,要去看看五姨娘吗?”
大姨娘没了滕氏做靠山,不足为据,九姨娘因桑玄帧离世一蹶不振,大夫人下一个会对付的目标很可能就是怀了身孕的五姨娘。桑玥看了眼窗外暗沉的天色,道:“明天吧。”
这时,茉莉提了食盒过来,她屈膝行了一礼:“奴婢见过二秀。”尔后低着头,将饭菜取出。她的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哽咽,她的手稍稍有些发抖。
桑玥狐疑地打量着她的背影,淡道:“茉莉,你转过身来。”
听到这句话,茉莉端着汤碗的手就是一抖,洒了几滴汤汁在桌上。她忙用帕子擦干,边擦边告罪:“奴婢不是故意的。”但就是不肯转过身。
钟妈妈上前一步,强行将她拽了过来……
桑玥如冷月般漾着清辉的眸子一凛,溢出寒光点点:“谁打的?”茉莉的左边脸高高肿起,还带着四道嫣红的指痕。
茉莉吸了吸鼻子,道:“是……西红。”
桑玥的目光落在那几道菜式上:黄油豆角、清炒土豆丝、凉拌黄瓜、红烧茄子、青菜豆腐汤,这菜素得可以啊。
“西红为什么打你?”
被桑玥这么一问,茉莉好不容易压制住的委屈再次涌上心头,眼泪夺眶而出:“二秀的菜式向来是两荤两素配一汤,西红非要将大秀的素菜与二秀的荤菜调换,奴婢不依,与她耐心讲了几句,她就拿棍子打奴婢,还让人按住奴婢、掌掴奴婢的脸。”
钟妈妈捋起茉莉右胳膊的袖子,只见上面青紫一片,一看就是被重物所击。她不免有些心疼和懊恼了:“这个西红,仗着自己是大秀的贴身丫鬟,就骑在下人的头上作威作福。奴婢听说,她现在连刘妈妈的面子都不给。”
桑玥并不接过钟妈妈的话柄,她看向茉莉,软语安慰道:“这次委屈你了,去莲珠那儿领十两银子,找个大夫瞧瞧伤势。”其实茉莉的伤势不重,几日便会自然痊愈,这十两银子不过是个心里安慰罢了。
桑柔是得意忘形了,所以西红才越发嚣张跋扈。不过月盈则亏,她们母女这种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的方式,又能逍遥几天!
桑玥将头伸出窗外,望着新月如钩,嘴角情不自禁地扬了起来。她一字一顿道:“棠梨院所有人,今晚一律不得外出。”
月上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