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好,那些信我都替你偷偷藏着了,你爹不知道。”
都说母女心有灵犀,果不其然。这柳伯伯名柳宗,与尹家可以说是世交,柳宗膝下有一独子,唤作柳颂忠,三岁诵诗,四岁写文,五岁史书名典倒背如流,是坊间十里相传的神童。
柳颂忠年幼时曾于尹娴一同上过尹家私塾,加之青梅竹马,又是私塾里学问学的最好的两位,常被学堂里尹氏宗亲的稚子们开玩笑是柳尹夫妇,不过年纪尚幼,不过孩童无忌之举。
后来,柳颂忠赴洋求学,探求天地万物瞬息之变,每隔时日便会差人遣信与包裹送至尹府,包裹内多半是些洋人玩意与黎城不曾有过的新奇学问。
尹老古板,不愿让尹娴过多接触这些洋人玩意儿,觉得损人心智,便截了包裹与信,偷偷销毁。尹娴只得拜托母亲,母亲怜爱独女,不忍心头肉难过,便拜托了院内的婆子,将那包裹偷偷送至尹母处,方才保留了几个,不至于全被销毁。
一时,尹娴动容,兴奋地抱住了尹母。“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样爱卖嗲,都是当少奶奶的人了,今后也得言行服众。”尹母虽然如此说道,但还是慈爱的搂着尹娴,轻轻在她背上拍了又拍,像是哄着年幼的孩童一般。
“厨子早已备好饭菜,坐了大半天的车,饿坏了吧。”说完便拉着尹娴朝内厅走去。
尹家饮食一向以清淡为主,大荤大腥的菜肴很是鲜见,加之尹娴自小喜好甜食,尹老尹母总想顺这独女的心意,聘用的厨子大多是做得了甜食的老师傅。
两人漫步至后庭,佣人早已收拾好碗筷,见主人们到了,摆开凳子,忙开始布菜。
“在那儿吃的可习惯?那儿的厨子手艺如何?”尹母替尹娴盛了一碗银鱼羹,悄声问道。
阿钿站到了尹娴的身后,替尹娴收拾了漱口的茶水“段大帅很是疼爱我们小姐,吃食都是找了厨子单独做给小姐吃的,而且都是咱们小姐惯吃的!”
尹母脸上似乎露了难色“单独做?也就是说,莫非,还未曾同桌吃过饭菜?”尹娴扒了扒碗里的饭,被母亲猜中了,只能尴尬一笑。
“如今和我们家娴儿成了亲,回门礼尚可糊弄,哪有夫妻不共桌吃饭的道理。都传这段大帅有隐癖,莫非是真的……”
“母亲……”尹娴一时语塞,尴尬至极。
.....
“尹夫人!尹夫人!不好了!”忽然,那门庭扫地看门的小厮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尹夫人!你快去前头看看!不好了啊!”
“有什么事大惊小怪的,惊扰了夫人小姐吃饭,仔细你的皮!”阿钿插了腰,嗔怪道。
“喝口茶说,慢些喘。”尹娴忙吩咐了阿钿倒了杯茶水让那小厮饮下,阿钿纵使不情愿但也无奈,只能没好气的递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大小姐惹着上面那位了,咱们府门口,门口,约莫百来号人,拿着枪杆子的,还有开着洋车,还有,哎我说不清,还请夫人小姐快去看看状况吧!”
尹娴提身便要前去,被尹母拉着“如今你爹爹还未回来,你别乱来。听这阵仗是段大帅的人无疑了,你先掂量掂量自己是否招惹了大帅,若是有余地,你娘我先去赔不是。”
尹娴也是没有头绪,方想与母亲再商议一番,已有脚步传来。
内厅屏风处走出两人,虽然气温略高,但两个还是带着墨绿底子镶金丝稻穗边的军帽,别着高高的内衬立领。
为首的男子脱下帽子,微微鞠了一躬,抬头的瞬间方看清了面庞,小麦肤色像是常在外奔波,即使军装较为修身,但还是难掩宽阔的胸襟和臂上肌肉的线条。虽然额前碎发遮掩,但还是隐约可以看到左太阳穴下方有一道较为狰狞的伤疤。五官不算清秀,但也绝对谈不上俊美,不过眉眼之间生的十分凌厉,两瓣唇也薄的如剑刃,加之较为健硕高挑的身形,越显得傲睨一切。
尹娴心头一惊,这分明就是自己的丈夫——段大帅,段华年!身后那位则是一直跟随大帅确保其人身安全的副官,他们怎么会来这?
这个婚后还不曾动过她,不曾和她公桌吃饭,甚至不曾和她单独交流过的形同虚设的丈夫,怎么会跑到她的娘家?莫非是要抓人?还是自己这些日子来行为举止不够妥当引得家人白遭牵连?
不过令人震惊的,是这位“上面的人”接下来说的话。
“岳母大人安康,四处不见夫人,原是在这儿,多有叨扰,段某来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