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冰浅一连刺了几十刀,这才停手,然后,她微微闭眸,将全身因为疼痛而凝聚的最后的力量,再一分一分地聚起。
看到上官冰浅竟然自惭身体,大长老的眸光又凝了一下,随即,他嘴唇翕动,无声无息地说了句什么。
白衣男子的眼神再一次凝住了。
他冷漠一笑,手中的折扇再一次扬起,对着上官冰浅,再一次挥了过来。
他挥手,尺余长的折扇斜斜张开,如帘如幕,那一片斜影,如三月清雨,一片一片,一丝一丝,一波一波地向千雪蔓延开去。
高台之上,阴风乍起,折扇挥动之处,仿若有飓风扫荡。扬起无数衣袂翻飞。而那点点碎碎的烟尘,竟然慢慢地变成尖利的暗器,向千雪身上袭去。
而男子身影,也慢慢地由一变三,由三变六,远远望去,满场,满地,漫天,都是飘洒的白衣。
那样的速度,并不是很快,甚至可以看出他一分一分的变化。然而,那变化,却又是锐不可挡的,所有的障碍,在白影覆过时,烟消云散。
最后一个照面,那男子,明显地施了杀着……
上官冰浅眼神一变,发出低低的惊呼。
她忍住钻心的疼痛,将全身所有的力量,一寸一寸地凝聚。她定住心神,再一次,挥动了手中的短剑。
半空之中,剑如虹,血如珠。因为剑势而变成的招数,绵长如水。她运起余力,尽力地挡、拦、闪、避、迅雷不及掩耳。
而在她的身子闪腾之中,终于发出一声清叱,而那把短剑,在空中幻出无数光影,一把剑,也变成数把,从上,从下,从左,从右,从任何可以想得到的方位,斜斜地斩落。
剑光灼灼,衣袂翻飞。那一白一红的两个身影,那比武台上九死一生的对峙,看在台下的众人的眼里,高台之上,两个身姿曼妙优雅的俊秀男女,却仿佛是波光水影之上的轻舞一般,轻灵,而且迅捷。然而,却没有人想到,那看似优美的招数,竟是招招置对方于死地,不死不休……
数丈之内,飞沙走石,烟尘弥漫,远远地,只听到长剑的清啸和低低的喝斥。
忽然,一红一白的两个身影,斜斜地错身而过,那一瞬,仿佛时空凝定,一切,都以慢镜头的形势出现。
终于尘埃落定,烟熄尘灭。两个身影,以一种奇特的姿势静立。
上官冰浅手中的长剑穿白衣少年心口而过,而白衣男子的铁骨扇也没入上官冰浅的心口。
而上官冰浅,身子仿佛如血池重生,整个人的身上,都还在滴答,滴答地往下落,而没入心口的铁骨扇,更是引起血线一线长流,而那脸色逐渐苍白的少年的唇角,却始终噙着一抹笑,诡异而且冰凉,坚定而且残忍……
那,又是一个怎样的少年……
所有的人,再一次被震惊了。
当然了,同时被震惊的,还有和上官冰浅正对峙着的白衣少年。就在方才的一刹那,他施出了最厉害的杀着,想要给这少年一个痛快。可是,谁曾想到,那个本来已是强弩之末的少年,在那样的自残了身体之后,却在一瞬间,暴发出骇人听闻的杀意和意志,也就是在那么一瞬间,那个浑身都在流血的少年,使用了两败俱伤的方式,在任由自己的铁骨扇刺入她的身体之时,她手中的短剑,也在同时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眼下的他,明明可以搅动手中的铁扇,可以利用那少年的痛苦,然后脱离他的掌控,可是,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一双近在咫尺的,仿佛比天上的星痕,更加冷淡,更加寒凉的眸光。那眸光,带着无限的残酷的冷意和杀意,那是即便星辰坠落,他还能不动声色饮茶的冷定,是还能不动声色地,踏碎这一场,盛世烟花的残酷。
红尘嚣釜一世转瞬空。罢了,罢了……
他的手,却仿佛脱骨般地软了一般,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
忽然,上官冰浅隐又诡异地笑了一下,诡异而且模糊,笑毕,她忽然腾出左掌,对着白衣少年的身体击了出去。
对不起了,姐姐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和你玩什么你看我,我看你的游戏了,既然你已经让了我,那么,不妨再多让一次吧……
毫无防备的白衣男子,就在上官冰浅的这一掌之下,仿佛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迅速向后飞去,被刺入身体的短剑,一寸一寸地拔出,有血珠,在剑的端头滑落,仿佛晨曦里的露珠一般,转瞬即逝。
长老台上,大长老看到自己苦心造就的孙子,竟然败落,而且身子还在流血,他骇然,他身子一动,就闪电般地向着那个正冉冉降落的白衣男子跃去,终于在他降落的前一瞬,接住了他。
神态有些虚弱的少年对着大长老苦笑:“爷爷……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有在最后暗施杀着,我也没有放出我最引以为傲的暗器……爷爷,你可失望了么……
“瑾儿,先不要说话,爷爷替你疗伤……”大长老只觉得心都有些颤抖,他连忙扶自己唯一的孙子坐好,然后运起内力,帮他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