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莺啼血,润饰春色,而他泣血,只为不甘。
自从那年起,雪,在霜华的眼里就变成了红色。每一个漫天飞雪的冬季,他都只看见漫天的红,如鲜血淋漓……
世人皆知,霜家男儿,大少霜若,二少霜华,是霜家的两朵奇葩。天性耿直的霜若,测出了十年前的那场天灾,不顾禁令上达天听,终被污蔑为“妖言惑众”而凌迟处死。
天灾如期而至,淹没无数良田黎庶,却被当权者却轻描淡写说成:乱民扰境,意图不轨,天灭之。
没有人知道,那只是,霜若过不去的劫。也是身为霜家男子,过不去的劫。
霜家男子,年逢而立,就灾星凸现,天遣之。
所以,数百年来,霜家能度此劫的男子,仅霜雷一人。虽然,没有人知道,他为了活下来,曾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整个霜家,又付出了什么代价。
手执纤骨针,指拈银丝线。霜华七天七夜不休不眠,跪倒在雪地之中,一丝不苟地将霜若支离破碎的尸身缝合。再抬起头来,双眸染血,恨意惊天。。。。。。
但,霜家是历代天官的出处,只有霜姓男子,才有资格修习玄星之学。
于是,去了个霜若,下一任天官毫无悬念,就是他——十七岁就上窥天道,有“天才”之称的占星者霜华。
霜华生无此志,再加上兄仇刻骨,不甘俯就的他,无所不用其极地反抗,加诸于身的宿命。
终于,隔代天官,白发萧萧的霜雷不顾禁令,由死亡之谷千里迢迢而来。
霜化这才知道,他的宿命,又或者说霜家的宿命,在他们先祖泄露天机时,就已注定。除非破除诅咒,又或者说霜家血脉断绝,否则绝不可能逃脱宿命的惩诫。
堤岸杨柳,绿意葱葱。
曾经静好温润如白玉的少年,在苍白的日光里转身。他漠视着天地万物,含着一丝莫测的笑,淡淡地启唇:“父亲大人,不必多礼,孩儿,如您所愿,就是……。”
那笑,那神色,就如同夕阳西下,正一分一分凋谢的鸢尾。光华淡淡,荧色淡淡,绝美万方,却剧毒无比。
霜雷先是一怔,喜极而泣,随后,气断身绝。
从头到尾,霜华都只是淡淡地笑着,淡淡地沉默着。一把红莲烈火,焚烧了父亲的身体。
要知道,五十而知天命,可以看到儿女“成才”的霜雷。他之于霜若,于霜氏任何一个男子,又岂是幸运这么简单?
霜家林立的牌位之前,又添新笔。
在列祖列宗面前,霜华推金山,倒玉柱,手揽长衣,以血为符,立下重誓。要在有生之年,破除那个诅咒,让一切,回到洪蒙初始,还霜家朗朗乾坤。
天下大乱又如何?生灵涂炭又如何?
他霜华,不是救世主。而所谓的“救世主”,从来没有给予他们霜家任何救赎。
霜华黑色的衣袂四处飘荡,宛若一只黑色的鹤。穿过祭台,经过疏落的建筑群,即将进入釜纷扰的尘世。
观星台缠绕阁楼里的唯一通道,在正中的神庙之中。那里,穿越楼梯千重,彼端,是一世烦扰。
那里,神武卫日夜把守,不让浊世的奢靡气息进入这方净土。
就在霜华进入神庙之际,天边,明月失色,群星暗淡。那朵绝色的凡尘之花,蓦地,在天际绽放出绝世的光华。
正欲进入通道的霜华长身而起,如天外飞仙般地直扑观星台。陈内侍只觉得眼前一花,霜华已经立于窥管之侧,细细查看。
遥远的天际,星光万点,蒙、扶、占、将之侧的暗星如盛世烟花般,幻出奇彩万端,光华绝世。
冥之暗星,一反平日的暗淡晦涩,刹时如铅华洗尽,彩蝶出蛹,在黑蓝色的天幕散淡出血一般的光华。那种隐隐透着黑色的不祥亮色,几可赛过月的皎洁。
霜华再转动窥管,却看到王之域的格局,悄然无声的转变。四将星之中的蒙、将两星稍稍错位,那一片王之域,竟然陷入不可知的混乱之中。
霜华长长地叹了口气。拢在袖中的手不停地掐算着、感知着。然枉他有“天才”之称,却推算不出关于这个不速之客的半点流程。
这太诡异,也太不可思议。
一刹那,霜华倒退两步,眸中的冷意如刀兵过体,隐约带着某种末日来临的慌恐和狂喜。他双手向天,仿佛在祷告,又仿佛在迎接什么,过了许久才低低地叫道:“我的天……”
天之异相落入城府极深,冷静缜密如一块铁板的陈内侍眼中,他眸中光芒刹时雪亮,嘴唇翕动,过了半晌才轻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陈内侍仰望苍穹,却无声苦笑。
他并非霜家人,自然无勘破天机的异能。所以,这满天星斗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星罗棋布、点点冷光。
霜华只是笑。
轻松的、微弱的、悲天悯人的。然而,那样的如释重负,看在陈内侍眼里,却是眼角一跳:莫非,那个大劫,真的即将降临?
不过,即便他知道这个天下欠霜家什么,这个桑日王朝欠霜家什么,他亦不会因为对霜家心存怜悯而有所逾越。
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
这天,这地,从来都不是供人支配的棋子,种其因,得其果,只争早或迟而已。
不同于陈内侍的心头百转,霜华仍在细细观测,想从这个新生的格局看出一点端倪。
蒙、扶、占、将——治韬略;占微、将从,代表武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