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冰浅的声音很沉,也很冷静,可是认真听来,还是可以听出她话里的愤怒,还有愤慨。
为什么,只因为他们有机会可以做天下的主了,他们就可以漠视亲情,漠视人伦,甚至将全天下的人,都作为棋子,为什么,他们可以如此地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即使你权倾天下,即使人无所不能。可是,总有那么一些人,永远在你的掌控之外,永远不会对你妥协……
“不错……”
听了上官冰浅的话,安洛辰放下手中的杯子,点头:“就因为我知道太子是怎样的人,而且,我同样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人,才会将你送往太子宫中,要你眼睁睁地看着,他是怎样的折磨人,怎样的杀人,然后,再让你看看,这样的人,值不值得你为之奉献一切……”
安洛辰眸光灼灼,仿佛有光迸出。
他不服,为什么,那个人,只不过比他早生了一个月,就可以永远地凌驾于他的头顶,为什么,就因为那个人的母亲是皇后,就是因为自己只是他的弟弟而不是他的儿子,他就可以得到他梦想中的一切?
为什么,世人只看表面,永远不看内在,也不看躲藏在他们身后的背影?为什么,就没有人,可以看得出,那个人的真面目呢……
为什么?
安洛辰一拳砸在梨木的案几上,那样的巨响,竟然生生地在上好的梨木之上,砸出了一个洞来。
他说:“皇帝看不到这些,群臣看不到这些,天下间的黎民百姓,看不到这些,如今,我却要你好好地看看,那个人,究竟是怎样的暴戾恣睢,怎样的变——[态],怎样的不可理喻,怎样的草菅人命……”
上官冰浅摇头。
不得不说,这些话,都没有能引起她的共鸣。在她的心里,想的,却是那两个无辜地死在那间暗室的人,那两个人,永远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姓名,即使是死了,都不能入土为安……比起那两个永远被掩埋在角落里的,还有千千万万生活在最底层的人,身为王爷的他们,钟鸣鼎食,锦衣华服,站在云端,站在万万人之上,手中所拥有的,真的是,已经太多,太多……
原来,真的是,人的不满足,通常并非因为一无所有,而是因为,他们的本身,已经拥有的太多……
安洛辰的话说完,再望上官冰浅是,眸子里,是难以抑制的,神采逼人的光。
他满以为,他的一番慷慨激昂的话,可以引起这个男子的共鸣,他满以为,那个男子,会为他的义正辞严所感动,甚至下一秒,就拜倒在他的脚下……
他满以为……
可是,就在他转身,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可是,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上官冰浅苍白着脸,用力握紧拳头,她斜视着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皇之贵胄,冷冷地说道:“他暴戾恣睢,你呢?是否真如外人所传言的一般公正廉明?他草菅人命,你呢,是否从不滥杀无辜?他不可理喻,你呢?又是如何的明理,明义?”
上官冰浅缓缓地转过身去:“我尊敬的二皇子殿下,还请您别忘记了,即便他是魔鬼,你也是魔鬼的血亲……因为,你们的身上,都流着同样的血,同样的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只不过,他的直面目,一不小心地露在了你的面前,而你的真面目,却从未显露过……”
上官冰浅冷笑,留下一个冰凉的背影,她说:“不错,我不会帮太子,他那样的人,是配坐在高台之上,受万人敬仰……可是,我更不会帮你……因为,你们都是一个为了私——[欲],而可以牺牲天下的人……”
“殿下贵为皇亲,自是权倾九州,可是,我杨某也并不怕你,朝堂之上,杨某一身磊落,疆场之上,也未必输得给殿下……最后,还是奉劝王爷你一句:“是你的,始终是你的,若不是你的,那么,即便争回来了,也还会失去,你们只管在这里蚌鹤相争,却别忘记了,这安家的天下,还有一个二王爷……我不是王爷你的朋友,却也不是你的敌人,王爷还是将心思用在那些值得你用的人身上吧……”
声音落尽,上官冰浅的人,已经到了门外。
没有了雕着重重花纹的窗棂的遮挡,没有了那晃眼得令人窒息的明黄色,上官并钱啊隐觉得,这才是朗朗天下,清风白日。
望着那个身材虽然瘦弱,然而神情却傲然的少年,一步一步地离开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入阳光之中,身后的净水垢,用力地握紧了拳头。
杨俊……
杨俊……
这个名字,这个人,他都记下了,假以时日,他发誓,要这个不识抬举的少年,为自己今日的一切,付出沉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