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朗的、混厚的、清越的、温和的声音响起,却都在重复着相同的字句:
“啊主子,你醒了……”
“啊,你醒了……”
“元帅,你醒了……”
你醒了……
不同的称呼,相同的问候,却在同一时间,几乎同时脱口而出。上官冰浅蹙眉,却感觉到少了什么。
是的,有一个本应该在她身边的人,此时,却不在她的身边。于是,她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道:“冷昊呢……他怎么不在?”
仿佛一道雷电,劈开了夜空,仿佛满桶的醍醐兜头淋下,无数记忆的碎片,像雪片,像春末的最一场浅风里,凋零的一地的花瓣,被一只无形的手,拼凑,碎开,碎开,再拼凑,到了最后,终于都拼凑成那个一直深埋在心底的人的样子……
俊眉朗目,卓尔不群,那个正在漫天的碎片中,轻轻地对着她俯下身来的男子,有着一张令人着迷的脸庞,还有满目的,满目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柔情蜜意。那个带着温柔笑意的男子,此时,正对她款款地伸出手来,仿佛要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然后,直到地老天荒……
想起来了,终于都想起来了……她一直想不起来的,就是那个名字——冷昊……
那个救她于冰窖的天外来使一般的护花使者,那个带着她拼命奔逃的共同患难者,那个和她一起夜宿山洞的、一夜缱绻旖旎的爱人,那个温柔地对她说着:“若你此时将自己完整在交给了我,以后,可会后悔”的男子……
那就是冷昊,是她想要好好地爱,一生牵手不放的依靠。虽然不知道他曾经为自己付出过什么,可是,从他的言行中的凝重可以看出,他能救自己出来,必定是做了巨大的牺牲和让步的,只是,上官冰浅还不知道,那样的牺牲和让步,究竟是什么,也就是了……
当然了,他日真相大白上官冰浅的心里,虽然不说没有感动,但是,更多的责怪。自以为是的付出,想要换来她的幸福,到头来,不但没有换来幸福,却令她几经生死,痛不欲生。
所以,那个他日的当日,她说:“再不要,自以为是的付出——因为,你在意的人,更在意你……”
她说:“爱,最重要的是在一起,一起面对面一切,而不是单纯地用牺牲,就可以换来的……”
……
然而,现在的她,还不知道那一夜,曾经发生什么事,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所以,此时的上官冰浅,还沉浸在昨夜的甜蜜里,想起那些令人眼红的字眼,想起双方曾经的全身心的交付,女子的心,变得柔软,变得温和。有一抹红晕,染上了脸颊,手不由地抚上了心口。
那个初经人事的韶龄女子,那个因为爱,因为情,曾经死了又活,活了又死的女子,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终于都浮上了一抹淡淡地娇羞之色。她淡淡地,却又甜蜜地笑着,轻轻地垂下眼睫,放低了声音,浅浅地问了一句:“他不应该就在我的身边么?为什么,我却没有看到他……”
在上官冰浅没有看到的空气中,有一种叫做“气愤”的东西,在隐隐地流动。那些还在担心着上官冰浅的男子们,也就在上官冰浅的这一句简单的话里,脸色,都蓦地变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宁愿这个女子,还没有醒来,那么,她就可以不必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可是,天,从来不会因为你的不想,而改变方向,而时间,也不会因为你的即将到来的折磨,而停止,或者倒流。
事实上,在这个世上,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当欢乐来时,一个人笑,当痛苦降临,一样要,一个人哭。
上天不会怜悯。那是因为,他在垂怜你的时候,必定会对其他人残忍,所以,无论你有多痛,多苦,他都会视若无睹,听之任之……
安洛夜的手抖了一下,他的湛蓝色的眸子里,忽然之间就闪过痛楚的,难解的光芒。那眸光,如湛海骇浪,仿佛下一个瞬间,就会兜头淋下。
宁采臣脸上的笑,蓦地凝住了。他想像着这个女子即将忍受的一切,和已经忍受的一切,脸如死灰,神情呆滞。如果说,他曾经的刻意的背叛,是本着为她好的心;可是,那个人,却又妥协于什么呢?要知道,真正的背叛,并不痛,怕的是,有难言的苦衷,作出了不得不作的让步,而你再想要回头,已经是沧海桑田……
没有人能回头,因为,即便能回到过去,却再也无法回到当初……
就连少年的庄聪,都敛起了喜悦,沉下了脸,不予作答。庄聪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只是迟了一步,就造成了这样的结果,再一想起山洞中衣衫零乱的、发着高烧,还在昏睡着的女子,他的脸色,更是难看。
他甚至可以轻易地抱起她来——要知道,她高过自己,可是,却极轻,极轻。那一秒,她的身子极烫,脸上的神情,却带着一种隐秘的甜蜜和满足。而她脸上的那种几乎凝涸的幸福,一瞬间,就如急电一般地,击中了那三个前来急救她的,男子的心……
庄聪,安洛夜,司徒峰,还有远道而来的宁轩……
如果说,少年庄聪还是一个孝子的话,那么,早已在女人堆里打滚多年的安洛夜,还有宁采臣,只一眼之下,就明白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可是,这还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一个倔强冷漠的女子么?她怎么能,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将自己完整地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