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洛夜在宴客。
满席的杯盏交错,宾主皆欢,可是,三个皇家贵胄的眼里,却都不时地落在那个陪坐在一侧的,瘦弱苍白的少年的脸上。
上官冰浅明显的没有睡好。
明亮的灯光,照在她的深黑色帅服上,衬得瘦弱的她,更加的沉静,以及沉默。有一种肃肃庄严的意味,伴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伤,倒映得明灯的光,都显得灰暗。
她的眼底,是掩饰不住的青黛的颜色,她的脸色,相对于前几日看到的苍白无色,瘦弱不堪,进而逐渐演变成了一种近乎灰的颓废。那感觉,仿佛是秋落一地的荒凉,没有冰雪覆盖的残枝,恍恍惚惚,迷迷荡荡。看不到雨润的时节,冷得刺骨的颓废。
那种感觉,仿佛一种叫做“活力”的东西,正从这个少年元帅的身上,生生地剥离,然后,将现在变成一种过去。那一种过去的名字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每个人的怀着不同心思的眸子,同时投射到那一抹的黑上,脸色,也不约而同地一变。
当然了,安炎和安洛辰两兄弟的表情,是探测,是衡量,是算计。两人每一次的眸光的投注,都在衡量着,这个女子,可以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好处,以及,他们应该将这个女子摆在什么合适的位置,既能压抑住她的锋芒,而又能心甘情愿地为他们所用。
如果说,安炎和安洛辰的眸光,是了解,是算计;那么,安洛夜有意无意投射来的眸光,却是发自内心的痛楚,还有怜惜。
在他看来,这个女子的身上,仿佛深雾一样的笼罩着一层深深的悲哀。与其说,她是在怀念冷昊,倒不如说,她是在自责,她是在自责,始终没有能挽回那个人,没有能令这一成戈化为玉帛……
安洛夜知道,这复杂得难以解释的感觉,仿佛毒蛇一般,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上官冰浅的心,令她自责,令她难受。而今的她,不论身与心的支持,都已经到了极限。以至于,每一次的注目,他都会在心里产生一种恐惧,他是真的怕,怕这个女子,坚持不到他想要等到的那一天,那一刻……
滴水穿石,水落石出。到了那时,他将会替这女子,讨回一切的公道……
手中的杯子,再一次举起。安洛夜遥望上官冰浅,唇角的弧形弯了弯,声音低沉,却不失威严地说了句:“怎么,太子在上,杨元帅还有心事不成……”
安洛夜的话,很沉,很不悦,当然了,这并非刻意装出来的不悦,事实上,就在他看到那个女子,如此荒凉颓废地坐在一侧,如此悲哀地凝视着天地万物之时,他的心里,就揪起一般的难受。他不愿意,不原意这个女子,会如此的放纵,如此的不顾自己。
上官冰浅就在安洛夜的这一番话里,蓦然一惊。
要知道,在主上的面前,心不在焉,是为大不敬。此时的上官冰浅,虽然并不怕任何人,或者任何事,可是,也不愿意无故地得罪任何人,还有任何事。
于是,经过安洛夜刻意提醒的她,蓦地抬起的眼皮,苍白的脸,就在一瞬间滞住了,还带着茫然不知所措表情的女子,扯唇,淡淡地笑了一下。
手中的玉杯再一次举起,上官冰浅重新换上了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也不望安洛夜,只是望着坐在首座的安炎,轻笑:“属下失仪,还望太子恕罪……”
安炎缓缓地笑了笑,摇头,然后也举了举手中的玉杯,两人示意,然后一起,一饮而尽。
上官冰浅的头,再一次地垂下了。要知道,现在的她,没有任何心思,去应付眼前的什么太子,她的整颗心,都落在了那个所谓的天暮山之上,心心念念地在想着,要怎么样,才能去到那个虚无缥缈的地方去……
一想到梦中的情形,上官冰浅的心,就仿佛有刀在割。小言临去之时,曾经指明地点,可是,这么长的时间,她都究竟在做些什么啊?
和人谈了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还是被人伤害得体无完肤……
又有某人的脸,慢慢地浮上心头,上官冰浅用力甩了甩开,忽然之间,不敢再想下去。不想了,再也不想了,她再也不想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耽搁,现在,或者是下一刻,她就要想办法去到冷言的身边去……
时间就像流水。可是,你却永远无法触摸同样的流水两次,因为已经流逝的流水不会再来,所以,这世上,才有一句话,叫做覆水难收……
同样,上官冰浅也绝对不会在同一个人的身上,错两次。因为若说错第一次,是天真的话,那么,重蹈覆辙的那个人,就是愚蠢到无可救药……
上官冰浅握紧了手中的酒杯,慢慢地下定了决心。
“三皇弟,看来,这杨元帅,的确是心不在焉啊……”这一次说话的,是从安炎下首的安洛夜。自从两兄弟暗中达成了不为人知的协议之后,安洛辰就自觉地站到了安炎的一边,想一起借势,打击这个向来为自己所忌讳的皇弟。甚至在必要时,给予致命一击……
手中的杯子,被安洛辰翻来翻去。他的神情,在灯下,显得缥缈而且出尘。他望着上官冰浅,忽然之间,就轻笑起来:“我怎么觉得,这杨元帅望着三皇弟的眼神,就仿佛是看到圣意一样啊……”
“有么?”安洛夜无声无息地喝完杯中酒,冷然一哂。再开口时,却是对着眼神狐疑的安炎,他说道:“皇叔我和杨元帅同在边关御敌,杨元帅年少,而军情如火,战事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