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边关元帅杨俊,此时,正委缩在监牢的潮湿的土地上,他的人,就倚着破败的墙壁,他的头,深深地低着,散乱的长发,披了下来,掩住了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他的眸子非常的疲倦和痛楚,疲倦痛楚得没有一丝的力气。而他的人,早已脱形——甚至,已经不能再算是人。他的身上,到处都是长鞭挥过的盂,到处都是刑罚过后的残暴,甚至,那些血肉,早已和身上的衣服一起,粘在皮肉上,整个背上,没有一块好肉。
而他的衣服,仿佛为了验证某一样东西,则是被人脱过了的。衣衫半天,甚至带子也没有绑,只是松松地披在身上,冷风和冷气,从四面八方而来,无孔不入。可是,年轻的元帅,仿佛昏睡过去了一般,了无生意,没有一丝生的、甚至活的气息。相信无论是谁,此时看到这个仿佛变成一滩烂泥的人,都不会认出,他曾经是边关的元帅,曾经挥师边关,只身入敌军之中,斩敌首,傲然视天下,挥斥方遒。
人的命运,有时,就是这样残酷,就是这样的变幻莫测。可能这一秒钟,你还是人上人,还在俯视苍生,高高在上;可能这一刻,你还坐在云端,还在接受着万人敬仰,千秋歌颂。可是,下一刻,可能就会跌入尘埃,跌入烂泥,就连你本来的样子,都会忘记……
年轻的元帅,已经经历过一场酷刑。对方的残无人道的折磨,已经将他除了生命之外的所有尊严,以及健康,都毁灭殆尽。而这一切,来得太快,快得,还令他,云里雾里的理不清头绪。他只知道,太子安炎,已经拟好奏折,而且,要将他和奏折一起,送到朝中,上达天听……
一切,都来得太快,快得迅雷不及掩耳。
就在半天之前,他还在帅营之中,静静地养病。可是,有信使自驿站来。下一刻,他就被远道而来的太子殿下安炎一封书信骗入驿站,然后,筵席之上,那个一向温婉淡漠的太子殿下,突然翻脸,几句凌厉的质问之下,果断地令人将他秘密逮捕,而安插给他的罪名就是:女扮男装,扰乱朝纲……
想来是为了安定人心的关系,逮捕一军之帅的这件事,八副将并不知道,军中诸将,也并不知情,就连安洛夜,也并不知晓。
所有的人,都只知道,那个年轻的元帅,被人请入太子府,要开始连夜的欢宴。所以,当太子亲卫和禁军一拥而上,将他牢牢地锁住,然后,就连挣扎的机会,都不给他……
可是,就这样结束了么?
就这样,断送了一切么?
身上重感犹自未愈,全身无力,如牵线木偶一般的年轻元帅杨俊,在这个几乎是滴水成冰的塞外冰雪季节,斜斜地倚在牢狱潮湿冰凉的土地上,只觉得万念俱灰——他甚至连常人最基本的坐,都不可能。因为,全身尽断的经脉,使他,除了眼睛还能动一下之外,其余的身体,没有一丝的力量。
半个时辰之前,他刚刚从死神的手中,擦了一个边,然后,在奈何桥上转了个圈,在孟婆的汤锅前闻了闻**汤的热气,然后,一阵风吹过,又将他兜了回来。
年轻的太子,就坐在他平时坐的位置上,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一身温文尔雅的眸子里,闪过不信任的,嘲讽的光芒。那光芒,更象是一把利剑,混合着失望,还在被欺骗之后的狠厉,仿佛要将他生生地穿透,然后钉到最古老的桃木架上去。
他望着年轻的元帅,眸子闪了又闪,到最后,只换来了一几乎是淡淡的话来:“杨俊,你骗得本太子,好苦……”
那话,几乎是安炎用喉咙逼出来的。在阴风阵阵的大堂里听来,其中有恨,有凉薄,刻骨铭心。
相对于一向内敛的太子安炎,二王爷安洛辰的眸光,则是冰水浸过一般的冷。他站在安炎的身后,用几乎喷火的眼神,定定地望着那个形容狼狈,只是身着中衣的女子,只恨不得一掌击去,将他打成粉末。
要知道,这个年轻的元帅,曾经是他们认可的救命稻草。他们曾经想过成全,想过维护,甚至想过,要将这个少年,作为一柄绝世的利器,而且只为自己所用。可是,调查得来的结果,却是那么的令人失望——京城之中,谣言四起,矛着直指向这个年轻的元帅,所以,如果说两人不在那些谣言上达天听之前将他制服,那么,同盟的结果,就只能是连累两人……
可是,整个过程,那个年轻的元帅都垂下头去,不解释,不争辩,就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皇家的问刑,一向严酷,所以,看到年轻的元帅竟然不答。那些刑罚,便一件接着一件的,往她瘦弱的身上招呼……
老虎凳,辣椒水,还有皮鞭。到了最后,恼羞成怒的安炎,甚至将这女子的手筋和脚筋,都全部割断。
寄托了的厚望,一旦破灭,那么,接踵而来,就是天高夜寒的失望。所以,安炎在此时,也是下了狠手的……
当刽子手的利刃,挑破了年轻元帅的手腕,脚腕时,年轻的女子,忽然之间,就开始颤抖起来。
也是第一次,她终于抬起剪水般的眸子,冷冷地,却又绝望地望着两位高高在上,绝世而独立,仿佛纤尘不染的贵族皇子,明明暗暗的眸子里,露出了蛇一般的怨毒……
你们,竟然如此对我,那么,必定要对你们的行为,付出沉重的代价……
最后,成了一滩烂泥的年轻元帅,昏倒在当场,然后,被人破絮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