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可能不信,那天晚上,秋玹在后山的树林中,顶着周围渗人媒婆与村民的视线,生生剥了两个小时的树皮。
倒不是她发现了什么疑点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实话实说,她原本是想要这么做的,在尝试了一下握着那笨拙砍刀剥下一张完整树皮失败之后,就彻底没脾气了。
那些村民们将她带到这里,竟然也没有黑心厂主押着她做什么苦工,这些人不仅对秋玹一小时也没剥下一张树皮的动作视而不见,反而自己在旁边三三两两动作了起来。秋玹趁着砍树的时机往旁边瞥了一眼,发现他们同样在剥树皮。
村民的动作看起来就比她熟练多了,挥刀下臂之间都像是做惯了的熟稔样子,不过几下就从树干朝上几寸的距离剥落了一张完整的树皮。最先完成的那个人将树皮扛在肩上,接着就站在一边看着其他村民干活,不说话也不去帮助合作。
此后的每一人都是这样,完成了自己的那一张便不动作了,轮到最后一人的时候,他将小刀一收,走过去与人群站在一起。
情况就变成了所有村民与渗人媒婆一起站在边上看秋玹砍树皮。
秋玹:……啧。
她又拿着那把粗糙砍刀小心翼翼动作了一会,不是哪里砍多了就是哪里砍断了。原本自己已经做好村民们等得不耐烦暴起发难的准备了,没想到就这样过了将近半小时,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秋玹不禁再一次回头去看面无表情站在一排的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那种粗制滥造又画着诡异涂鸦的防毒面具,双手空无一物,就这样垂下来直直地站着。
正常来说,一个人在手里没有任何东西,站立的情况下,除非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军人警察等身份,一般人是不会选择笔挺而僵直地站着的。那些村民,气质仪态却不是挺拔而有力的,更像是一种僵硬着关节的假人。
秋玹看了一眼,想了想,抛下那棵可怜的被削得坑坑洼洼的树,站立起来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没有人拦她,为首的防毒面具什么也没说,径直扛着自己的树皮走到改装摩托车前发动。
看起来是要去下一站了。
她双手抬高,做出伸懒腰的样子,接着又蹲了回去砍树。
村民:“……”
虽然按照现在的情势,“砍树”这个环节并不会触发死亡,即便是她不耐烦了要走了,也根本不会有人拦她。
只是,村民们每个人都拿了树皮,虽然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先拿上保险一点应该没错。
总比到时候因为缺失关键道具而丧命要好。
于是,秋玹蹲在夜色中,从一开始因为暴露于眼前浮动黑暗里密密麻麻渗人媒婆的监视下寒毛耸立,到麻木心态。吭哧吭哧拿着砍刀,剥了一小时树皮,又花了一小时砍断了当中的那截树心。
此刻她无比怀念起自己那副被绝境改造过的身体素质来,就这么两个多小时,握刀手的虎口已经开裂了道小口子,掌心手指上的血泡更是不用说。
秋玹呲着牙将那块好不容易被剥下来的坑坑洼洼树皮学着村民的样子绑在肩上,一边又试图去扛那根树干。而这回那些防毒面具终于不再装聋作哑,围了几个人上来合力将她砍下来的那根树干架起来,绑到了两辆改装摩托上。他们重新没收了秋玹的砍刀,像是架着树干那样将她架上车,车队又行进于深处的夜色之中了。
……
“醒了。”
秋玹睁开眼睛,不出意外地又看见一张熟悉大脸。
她从地铺上坐起身,扫视了圈周围,再一次不出意外地发现地上全都空了。“我有个问题,为什么我每次都是最晚醒来的那一个?还有,这次我总没喊你名字了吧。”
“这次死了隔壁的一个男人。”秦九渊坐在旁边的地铺上,闻言顿了一下,看上去脸上的神情竟然还有十分认真。
他问:“你为什么不喊我名字了?”
秋玹:“我甚至根本都不记得有这种事。”
“啧啧啧。”眼前的男人摇头,满脸的“臭渣男欺骗感情玩完了又不认账”,秋玹……秋玹就当没看到。
这一天死的是隔壁屋子里的一个男性行刑官。
对了,说道这里,他们在这几天里分别与学生们确认过了,当地的原住民学生包括那个叫陆生的带队教授是不会入梦的。“入梦”只是这个试炼场对于行刑官的特殊要求,在某种方面来说也是赋予他们一次机会。
而在第一天晚上死的那个被剥皮的女学生,也不是因为被拉入梦境,而是那天她自己不信邪好奇心重在晚上出门了。
——最后不知道是在黑夜里遇见了什么。
人们围在今夜产生的尸体旁边,那具尸体上的皮肤同样被剥了下来,所以大家猜测是这个人晚上没有熬过梦境。而秋玹大概看了一眼就清楚了,尸体上的刀口有细微差别,他不是在梦里被杀的,而是被人杀的。
米莎杀的,她得手了,为了避免怀疑做出一副与鬼怪杀人无异的剥皮模样。
反叛者死了。
光头男人的尸体背后,秋玹遥遥隔着人群看了一眼米莎,这位表演型大师正在因为“自己的庇护者死了”这件事情而抹眼泪惶恐万分。注意到她的视线,朝着这个方向轻轻眨了下眼睛。
总算是有件好事了。
秋玹只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就退了出来,为了防止反胃恶心,哦,现在应该说,“孕吐”。
迟早要把那谢家做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