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有所不知,我昨日买那些鹅时,由于量大,他们就给了我个批发价,一只鹅才六个大钱。这鹅肝、鹅掌拆了可以卖,鹅肉还能片了做京酱肉丝,鹅毛嘛,也足足能做四五把羽扇……你算算看,我是拿一个大钱回收一把破扇子划算,还是再去宰杀只鹅划算?”明溯板着手指算了半响,心中觉得委屈,索性连那一个大钱也收了回来:“这赔本的买卖,还是不做了吧。”
“汝……汝……不值一钱的羽扇,汝竟然卖了吾三百银子。”曹操勃然大怒,正待吵闹一番,明溯却是将手指指地板,言道:“孟德兄,注意形象,你可是议郎……再说了,你掏那三百银子时,有人拿到勒迫你吗?”
“没有……”
“有人从你口袋中抢夺吗?”
“没有,可是……”
“买卖嘛,讲究的便是你情我愿,那些小孩子才相信的鬼话,你说出去又有谁听啊。”明溯叹了口气,委屈地言道:“其实,这羽扇也就是我肯卖给你,不信,你到市上去,随便砸个三百两出去,看谁敢收下来。”
曹操心想,这洛阳城中谁敢讹诈我曹孟德,活得不耐烦了?当下便恨恨地言道:“决计无人胆敢卖我三百两。”
“这就对了嘛!”明溯拍拍曹操的肩膀,安慰地言道:“孟德兄非要花三百两钱银来买柄扇子,其他人又不肯卖,我只能委屈一下自己,帮孟德兄圆了这个心愿……你瞧瞧,这不还得感激我么!”
敢情自己被讹了一回,还得感激别人?曹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下也不啰嗦,立身便欲往外行去,明溯却是悠悠地一叹道:“昨夜里梦见师叔,他托我转告一个叫曹操的大英雄,说他机智警敏有随机权衡应变的能力,若是能够……”
“若是甚么?”曹操闻言顿时止了脚步,狐疑地问道。
“你我相处不善,还是不说的好。”明溯却是不肯多言,只是提起了面前的茶盏儿,美美地抿上了一小口。
曹操无奈,只得腆着面皮又坐了下来,静候明溯开口。
明溯却是将双目眯上,不一会儿,微微的鼾声响起,正当曹操厌烦之际准备出去,明溯却似梦游般言了一声:“若是能够改掉多疑的习惯,王侯将相不远矣。哎,只是此人……”话说了一半,鼾声又起,这次曹操却不再焦急,耐着性儿,静静地候于一旁,一时之间,雅间中,一人睡觉,三人面面相觑,形势诡异无比。
徐庶呆得实在无聊,见明溯虽然鼾声如雷,那垂于榻下的一只手却犹在弹指不休,心知此时主公必然在弄神弄鬼,而那舒邵又是方才投入己方阵营,正所谓交浅言深,大忌讳也,便索性寻得个由头,将那舒邵扯了一并下楼去了。这徐庶二人一离开,曹操更是饱受寂寞的煎熬。
所幸,这一状况并未维持多久,半响之后,明溯却又吐出了几句梦话:“此人一贯信奉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可真正做起大事来,却前瞻后顾,游离不定,既想谋篡大位,却又不敢让天下人指责……”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这确实是曹操的信条,然而此言他从未与旁人说过,即便是父亲曹嵩也是万万不知。却不晓得眼前这个奇异的少年是如何得知的。而且,不尽如此,这少年竟然言语之间直指自己本心,正所谓自家人知自家事,这曹操想谋篡也不是想了一日两日了,只不过平时伪装得好,旁人不知而已。这一番话听完,曹操顿时背上冷汗似瓢泼大雨,直浸得那棉袄上下如同水盆中刚取出一般。
见明溯鼾声复又响起,曹操便将牙一咬,手按腰间直剑,双目之间尽显厉色。不想明溯却是轻轻地将身一侧,鼻间声响不断,那手却慢慢地耷拉在了腰间长刀之上。曹操见状,心中疑虑更甚,当下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在旁边轻轻呼唤:“先生醒来,先生醒来……”
明溯却是犹自不觉,依然鼾声如故,那曹操心中一合计,当下也不犹豫,便将直剑轻轻抽了出来,慢慢地往明溯胸口送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