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的时候,营陵的东门吱嘎吱嘎地打开了一条缝,贼曹在城墙上不放心地再三张望了一番,方才犹豫地往下挥了下手,吊桥缓缓地放了下去。
其实,以营陵的地势,压根不用放吊桥。当初建城的时候,选址了一片较高的丘陵,建成的这座城,每年也只有夏日水位最高的时候,护城河里的积水才能稍稍漫过人腰,其余时候皆是可以直接涉水而过。
资历较浅的那个军司马一边心中咒骂着,一边探头探脑地领着手下四百士卒小心翼翼地往外行去。见这些运气背到极点的士卒终于全部出了城门洞,里面守门的士卒互相对视一眼,纷纷冲了上前,齐力将大门给推了上去,栓好门闩,这才背顶着城门,长长地吁了口气。
城中只有八百士卒,分别由两名军司马统领。这名背运的军司马本来刚纳到一门小妾,正在家中颠龙倒凤地好生宠爱,突然接到了这条军令,不得不硬着头皮率领手下出来打探情报。
流寇每日驱逐着百姓从城下经过,按照那眼尖的计吏粗略统计,现在流失的人口已经快到达到二十万了,而且还有数以十万计的百姓正在源源不断地从远方迁来,途经营陵,径直往西方而去。
求援的快骑已经出去二日了,无论是出现甚么情况,国治据城也应该做出一定的反应了。无可奈何之下,心中迷茫的县令只得召开了会议,推举一名英勇果毅的军候出去探察。一片寂静之中,这名军司马骤然站了起来,刚说了一个“我”字,结果老奸巨猾的贼曹立马站了起来,大声地夸奖其体恤上情,心系百姓,顿时堂中恭维声一片。
姥姥的,其实我是想说自己刚刚成亲,不适合领兵出去,军司马恨恨地想着。可是,尽管他当场急得面红耳赤,脖颈上的青筋都迸起了足足半寸高,可还是没能抵挡住那么多吐沫的围攻,只得怏怏然接受了这个吉凶未卜的安排。
后面的士卒皆是有些胆颤心惊,噬人的目光如果也能杀人的话,前面领队的军司马估摸着早就可以死去千百回了。也难怪他们有如此的想法,毕竟城中还有一部人马留守,这种局势之下,任谁也知道,留在城中虽然是困守,却比这么白白地出来送死要好。
“快点……你们俩去前面探一下,你,领一什去左边,你去右边……保持警戒!”既然已经出来了,军司马只得打起了百般精神。身后的城门已经迫不及待地关闭上了,再想回去,也得问问城楼上那个怕死的到极点的贼曹肯不肯答应。
数千的流寇每日从城下呼啸而过,其实,我也怕的撒!不过这话此时却不能说出口,军心本就比较低迷,若是自己再在众人心上洒把盐,不用继续前行十里,这些小兔崽子早就撒开了大脚丫,跑得个杳无踪影了。
一路过去,途中虽然遇上了几批零散的侦骑,可都是远远地绕了开去,一路监视自己的行动。见那些流寇不敢上前骚扰,军司马的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紧忙喝令手下加快行进的速度,星夜赶往那据城方向。
周边的环境实在太寂静了,除了自己一行唰唰的脚步声,其余连只鸟儿夜啼都没有听到,军司马的精神崩到了极致,突然,在左边探路的什长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身后一什士卒皆是面色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军司马心中一惊,紧忙喝令队伍停下,耐心地询问了一番。
“全是人影,数不尽的火把……”那什长停歇了一阵,终于能够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军司马疑惑地往左边望了望,除了天边微微泛红的夜幕,其他甚么也没有发现。
见自家长官满面不信的模样,那些士卒七嘴八舌地言道:“翻过那道山丘就能看到了,大人要不亲自前去探视一番?”
开甚么玩笑,无数的火把……敢情你们心中都希望我去送死吧!闻言,军司马心中再无犹豫,当即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乱出主意的士卒,口中却是忙不迭地吩咐道:“快!所有人往右边转,急行十里再掉头向东……”
半个时辰之后,军司马望着后方影影绰绰的火把光亮,头皮不禁一阵发麻,这个时候,旁边一名军侯还犹自迷糊地上来请示了一声:“天色昏暗,前路难辨,我等要不要点燃火把?”
军司马愤愤地踹了一脚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锵”地一声将腰间佩剑拔了出来,架在对方脖子上,呵斥道:“想死的话你说一声,我先成全了你。”
那名军侯心中一阵抖颤,紧忙拜倒在地,求饶道:“大人见谅,我也就是说说,说说……”
“睁大你的狗眼,往前滚!”军司马说完,也不待所部人马反应,自己已经率着亲卫跌跌撞撞地前行了过去。
其实,在说出那样的建议时,那军侯心中已然后悔了。后面这么多流寇追着,若是自己也打起火把,那不是明白地告诉流寇:我们在这里,赶快来杀啊。
天大地大,活命最大。约莫十里的路程,众人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赶完了,正待军司马准备下令转向时,后面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无奈之下,众人只得又往前赶了七八里,这才摆脱了流寇的追击。
顾不得歇息片刻,早已偏离了直道十数里的营陵人马稍稍辨认了一番星象之后,便紧忙摸索着往东方而去。
古代行军最关键的是目难夜视。由于生活条件低下,长期难以接触到肉食,这个时代的人往往都患有夜盲症,好在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