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主儿叹气,“你对我这么好,我无以为报。”
她沉默下来,只怕把来意说了,她会恨她,觉得她做的一切都别有用心了。
大阿哥哭起来,‘奶’妈子抱着喂‘奶’,她回头瞧了一眼,犹豫着说:“我刚从太后那里过来……”
郭主儿抬眼看她,“有什么说法儿?”
她迟疑一下,“我要说出来,你千万沉住气……恭亲王的儿子今儿五更殁了,之前他就进宫请过旨,想在宗亲里挑一个过继。咱们大阿哥……”
郭主儿站起来,锐声道:“她还想算计我的阿哥?咱们都到了这步了,她还想怎么样?”
谁都不是傻子,人人心里有一本账,虽然郭主儿以前糊涂,后来经历了一些事,心智逐渐也齐全了。做了母亲的人,什么都可以舍弃,唯独孩子不能够。没了爷们儿不要紧,个儿子相依为命就成。如今连连孩子都要被人抢了,对于郭主儿来说实在是晴天霹雳。
颂银知道她没法接受,可兹事体大,得慢慢劝慰她。她回身示意‘奶’妈子出去,重新拉她坐下,细声道:“您别急,听我和您说。”
她气哽不已,“说什么?大阿哥是先帝唯一的儿子,哪有让独苗过继的道理?我还指着他呢,等将来他开衙建府了,我就能跟他跳出这鬼地方了。”
颂银也不说旁的,只问:“您留他在身边,真留得住吗?”
她愣了下,能不能留住确实难说。大阿哥的处境尴尬,没爹的孩子没人疼是一宗,最要紧的是小命也在刀口下悬着。她一直很小心,凡是进孩子嘴里的东西,自己都要先尝一下。他们如今是寄人篱下,哪天别人不高兴了,‘药’死在深宫里,连个申冤的都没有。
道理她都懂,可是要生生骨‘肉’分离,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做到?
“我知道宫里的老规矩,我是低等嫔妃,没资格养自己的儿子。就算把孩子给了其他主儿,也好过送到外头,叫我一辈子见不着。小佟总管,你一直帮着我们娘俩,你给我想想法子,别让大阿哥去,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走了我活不成。”
她声泪俱下,颂银瞧着心里很难过。然而计划还得继续,大阿哥是整个事件里最关键的一环,他出宫至少比留在宫里安全。郭主儿死活不肯撒手,硬铮铮抱走了,怕她想不开有个好歹。她只能小心翼翼同她‘交’底,“出去是为了更快回来,您想让他一辈子窝窝囊囊的吗?将来皇上势必会有阿哥,那些阿哥要争权夺势,咱们大阿哥就是他们的绊脚石。帝王家的争斗,不是寻常家子斗几句嘴,两不来去就能解决的。他们是成王败寇,是你死我活,与其将来面对那么多如狼似虎的兄弟,还不如现在……”
郭主儿怔着两眼看她,“你是说……”
“不可说。”她摇摇头,“反正您让他去,错不了的。咱们势单力孤,只怕最后保不住他。大阿哥要找靠山,唯一能倚重的就只有那几位叔伯了。”
郭主儿的人生一直是安逸的,即便经历了先帝的崩逝,因为她对他没什么感情,也不觉得动‘荡’和忧伤。眼下忽然告诉她这些,把她和政治联系在一起,她那单纯的脑子就有些负载不了了。她惶惶然,“大阿哥才只有三个月大……”
“三个月也是名正言顺的嗣皇帝,当初先帝是传位给大阿哥的。”
可惜棋差一招,最后落进了豫亲王手里。豫亲王即位有皇太后的懿旨,但只要先帝的遗诏有重见天日的时刻,皇太后再大的权力也得靠边站。
郭主儿表情震惊,“你说的都是真的?”
她颔首,“所以大阿哥不能留在宫里。”
她平静下来,能不能夺回帝位她不在乎,当了皇帝也未必好。要紧的是他留下,别人能否容得下他。郭主儿不甚‘精’明的脑子里再三地权衡,终于点头,“好,让他去。替我带话给恭亲王,我把大阿哥托付他,请他善待我的哥儿。”
颂银道:“您只管放心,大阿哥是大钦的命脉,在恭王府绝对比在宫里滋润。”
于是并没有什么所谓的黄道吉日,就定在三天之后,恭亲王带着一溜‘奶’妈看妈进来接人,在寿安宫宫‘门’上抱了大阿哥进慈宁宫谢恩。太后的决定甚至没有通过任何臣工,就那样让人把孩子带走了。颂银看着恭王志得意满远去,暗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太后要为皇帝扫清障碍的意愿是好的,只是使的劲儿过大了,反而着了别人的道。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她帮不上容实太多忙,大阿哥出宫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就是遗诏了。那张诏书不知还在不在陆润手里,万一已经‘交’给皇帝或是毁了,那么这件事就得冒风险。所以她还得想法子试探陆润,只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大阿哥才出宫,陆润对皇帝也没有什么不满,他怎么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所以缓一缓吧,等时机到了再说。
她依旧闷头干活,皇帝的婚仪耗资巨万,当然也并非只有内务府单打独斗,需要几个衙‘门’分工合作。比如由翰林院撰写册文、宝文,礼部制造金册、金宝等。皇帝迎亲和普通人一样,纳彩纳征一样也不能少,这些才是由内务府承办。换句话说但凡使钱的地方必找内务府,内务府就是个大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