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很想说,就算没有易掌珠在,殷戈止这种后脑勺不长眼睛的人,也不会看见她没跟上去的。
但是,瞧着面前这三位活蹦乱跳张牙舞爪的姑娘,她莫名地觉得挺好玩的,也不想打扰了她们吓唬人的兴致,于是很是配合地瞪大眼,双手捂唇,瑟瑟发抖地道:“奴婢可以不去吗?”
“不可以!”宋若词表情凶狠地道:“等你们安顿好了,你立马就得去!”
眨眨眼,风月耷拉了眉毛,吓得眼里水汪汪的。
看着她这样子,三位大小姐很是满意,相互笑着使眼色,然后齐刷刷地在她面前转身,端庄地往前踩着碎步继续走。
前头的殷戈止勾了勾唇角。
“殷哥哥?”易掌珠高兴地道:“你也同意珠儿的做法?”
嗯?回过神,殷戈止有点茫然地看着她:“什么做法?”
小脸一垮,易掌珠道:“你没认真听吗?珠儿觉得夏日炎炎,外头的乞丐和贫民都没个薄衣裳穿,所以想筹钱做百十来件薄衣衫发给他们。”
“有你在,真是不阴城贫民之福。”殷戈止道:“春日送粮,夏日送衣,秋日送茶,冬日送炭,贫民的日子,倒也不比普通百姓差。”
莞尔一笑,易掌珠低头:“珠儿也不求什么好名声,只觉得做这些事情,自己开心。”
“可你没发现,不阴城的贫民越来越多了?”殷戈止问。
“发现了啊。”易掌珠皱眉:“就是这事让我颇为头疼,爹爹不理解我,让我别做这些事了,可难道就因为难民更多了,我就不能做善事了?”
深深地看她一眼,殷戈止点头:“能,但善而有度,才是正道。”
这是什么意思?易掌珠一愣,接着脸色就白了:“殷哥哥在责怪珠儿?”
“没有。”
这话不是责备是什么?说她善而无度不是正道?可她又没伤天害理,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而已,凭什么要受人指点!
有些气恼,易掌珠道:“殷哥哥不想伸以援手,珠儿不勉强,但你也不必这样说话,多寒人心!”
微微皱眉,殷戈止揉了揉眉心,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干脆停了步子,回头看着后面:“风月。”
正在努力发抖的风月姑娘一听这声音就条件反射似的蹦去了他身边:“奴婢在!”
“若是你,会何以渡贫民?”
渡贫民?风月挑眉,伸手就指了指自己:“殿下,奴婢就是贫民,为什么还要去渡贫民?”
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跟谁学的?啊!那么大个梦回楼,她贫哪儿的民!
深吸一口气,殷戈止道:“那假如你有钱,想让贫民过上好日子,会如何接济?”
“这个好说啊。”风月道:“梦回楼里差人呢,他们想吃饭,来当丫鬟下人或者挂牌都可以,再不行还可以去码头运货,那儿的脚夫跟奴家都挺熟,能给不少活儿干。”
瞪大眼看着她,易掌珠完全不能理解地道:“你所谓的帮助别人,就是让别人去给你干活儿?还让人家好端端的姑娘去挂牌?!”
“那不然呢?”风月笑道:“大家都是人,都有手有脚,我都能挂牌养活自己,凭什么他们就要吃白饭?如果直接给贫民救济,让他们吃饱穿暖,那谁还愿意好好干活儿养家糊口?都等着您来养不就好了?”
“你强词夺理!”易掌珠横眉道:“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人家没钱吃不起饭是一回事,可好歹身子还干净,你倒是好,打着善心好事的旗帜,让人家姑娘跳火坑?”
“易小姐。”风月勾唇:“奴婢没有逼着她们跳,只是给个活下去的机会而已,至于她们选不选,不在奴婢担心的范围内。再者,还能顾念什么名节名声,不愿去青楼干活儿的,亦或是觉得累,不想去码头当脚夫的,都是还能活下去的人,觉得自己有选择的余地。这样的人,大概是不需要接济的。”
“你……”易掌珠当真是生气了:“你这种没做过善事的人,站在这里想一张嘴就指点江山?从你这些话就能知道你这人一丝同情怜悯之心都没有,还跟我争什么?!”
“善而有度,易小姐。”风月摇头:“不然就是伪善。”
殷戈止看向她,眼里光华流转,难得地有了点欣赏,就像看自家养大的小狮子,终于长得跟自己一个德行了一样。
易掌珠脸上一白,看看她,又看看殷戈止,气得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你们是一伙的!”
无辜地看着她,风月低头行礼:“易小姐过奖,比起殿下,奴婢实在差得远。”
冷笑一声,易掌珠道:“我看你还是早点去学规矩吧,在我将军府上,还敢跟主子顶嘴!”
“掌珠别急,她这会儿就要去见荀嬷嬷了。”旁边看得目瞪口呆的三个姑娘回过神来,纷纷道:“包袱让别人拿去放好,咱们带她去见嬷嬷!”
“走了走了,别碍在这里惹人烦。”
身子被推搡了几下,风月把包袱交了出去,看了殷戈止一眼,便很是乖顺地跟着她们走。
殷戈止没拦着,眼神漠然。
看他这样子,易掌珠才算缓过气来,颇为恼恨地跺脚:“殷哥哥,你也觉得她的想法是对的?”
有前车之鉴,殷戈止闭嘴不再说话,转身就走。
“殷哥哥!”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呢?殷戈止觉得跟易掌珠说不明白,他也从来不喜欢当什么善人。世间轮回自有定数,他没兴趣插手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