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的脚步越走越近,翠枝的心越提越高,只恨不得自个能平面成壁画,让他们的爷能视若无睹的从她的跟前走过。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当四爷的黑底绣金线软靴停在她三步处,翠枝端着冷风中颤栗的点心盘子,福身请安,那点心本就几乎盖过了鼻尖,这□子这么一矮,高耸的点心瞬间没过了眉头,一张脸全都遮在了点心后,露出一盘子花花绿绿的点心呈现在四爷的眼前。
这情形有点滑稽,若在往常苏培盛会觉得挺可乐,可如今赶上这么个点,爷心情差,怎么看你怎么错。
苏培盛到底还是想拉这个奴婢一把的,不想让她成为爷迁怒下的无辜牺牲品,撩开了拂尘刚欲出口训斥,谁料让人跌破眼镜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他那面冷心硬的主子竟抬起他那高贵的手,捻起一块绿色的糕点送入口中。
苏培盛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只得焦急的在旁劝:“爷,这不合规矩……”
慢条斯理的咀嚼吞咽了糕点,四爷狭长的眸子微微一道棱光闪过,低喃:“规矩?没听大阿哥说,爷这辈子就是太规矩了。”所以才活的憋屈,活的累。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苏培盛却领会了他的意思。心里叹着气,安静的退居一旁,任由他们爷去了。
又捻起一块制成梅心状的糕点入了口,回味了片刻,又尝了块枣子糕,这才接过苏培盛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眼神却未从那些花花绿绿的点心上移开,仿佛上面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吸引人。
“绿豆糕甜腻,冬梅糕淡雅,枣子糕清香,同样是糕点,滋味却相差甚远,色泽形状也迥然不同,世间万物无不各有各的缘法,却因着世人口味各异,总要给他们分出个好与坏,喜与恶来……”四爷的声音低哑,似带着一些难言的自嘲,仿佛是在说给自个听,又仿佛是奇异的在跟这些个糕点交谈。苏培盛和翠枝都是再精明不过的人,全都收着耳朵装聋作哑状,主子爷内心的秘密,谁敢探听?
正当二人以为他们主子爷自言自语时,谁料四爷冷不丁丢过来句:“你家格格喜欢什么味的?”问这话的时候,谁也没发现四爷眸里的暗光有些意味深长。
翠枝惊呆了,发颤了,她家冷面爷这是在跟她讲话吗?
这不能怪翠枝怯场啊,要知道迄今为止,跟她说过话的最高领导人是府里的福晋,而且还只是福晋在嘱咐她要照顾好主子,而她只需要点头答是就可以了,至于府里生杀予夺的掌舵者,他们爷,对于他们这些小奴婢来说,只是可远观的人物,如今却单独跟她讲话了,关键是还要她答话,天地良心,她没经验,她发颤呐!
苏培盛呵斥:“发什么呆呢,没听爷问话吗?”
噗通,翠枝哆嗦着跪下了,盘碟相碰都在咯吱的响:“回……爷的话,主子她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口味……”
四爷微扬着语调哦了一声,似乎掺杂了丝不信的意味。
翠枝立马反应过来,深吸了口气慢慢缓过了劲,人也慢慢恢复了机灵,她知道她有必要解释一番:“回爷的话,主子她不挑嘴,主子常说,食物就是用来填饱肚子的,只要能饱腹,那就是好东西。连膳房总管都知道主子好伺候,每日的点心样式从不挑剔,只要量足够了就可。”
翠枝敏感的察觉到他们爷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头顶,翠枝刷的下冷汗如瀑,掌心的汗滑腻的几乎要将手里的托盘脱手而出。
四爷这一沉默就是很久。
末了,似调侃意味的丢下句‘你倒是跟了个能吃的主子’后,带着苏培盛扬长而去。
苏培盛临走前递来的那颇有深意的一眼,看的翠枝心惊肉跳,待他们爷走后,她几乎是抱着盘子连蹦带跳的逃回院子,刚一入院,也顾不上周围奴才投来的惊诧的目光,既惊又恐的掀了帘子入内,几乎是带着哭腔跪倒在张子清跟前,狂飙着泪:“主子,救救奴婢啊——”
与此同时,福晋那方也收到了消息,迟疑了好半会,不确定问向她跟前的刘嬷嬷:“嬷嬷你说,爷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刘嬷嬷将屋内炭火剔了更旺些,琢磨了一阵,斟酌着用词对福晋道:“若爷真是那个意思,福晋,您会怎么着?”
福晋僵了□子,随即又缓和了下来,目光游离的看着镜中面相平凡的少妇,自嘲的一笑:“既然是爷的意思,那我又能怎么着?还能杀了那小奴婢泄愤不成?那本福晋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我是皇家的媳妇,劝连容人的量都没有,不说爷怎么看,单单是皇阿玛又该如何看我?若日后稍有不慎,废了我都有可能。”
刘嬷嬷在旁劝:“福晋您可以换个角度来想,那张氏或许是借那奴婢来固宠,但于福晋您来说未必也没所,也就爷的院子里还算空荡,更何况现今李氏怀着,听说是身子渐渐胖的走形,她自个是连爷的面都不敢见,哪里还伺候的了爷?至于那武氏,鬼附身似的看那大格格比眼珠子都急,这段时日那大格格又发了病,急的淌眼抹泪更是连争宠都懒得争了。至于那南苑的一干侍妾,整天的那胭脂铺的给鬼画符似的,福晋您不是没劝过没提点过她们,爷他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可那愣子的不识趣,愣是将福晋的好心当驴肝肺,没准还在心里头编排着福晋这是没安好心,瞧吧,如今爷看她们一眼都膈应的慌,哪里还踏足她们的院子?宋氏被禁足,张氏还病着,府里如今能侍的了寝的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