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舒州府的三府,尽皆为游牧形态。
这里的百姓,他们随季节而动,有固定的路线,不会与其他部落产生冲突。每个季节的尾端,诸多部落便会拔地而起,浩浩荡荡地沿着既定的路线,前往下一个区域。
许云深他们也正好赶上了迁徙的大部队。
也就是许云深会把这些一座座的住人的地方叫做帐篷,本地人都是唤作“毡包”。
毡包由架木,毡,绳带三大部分组成,其中还有诸多的细节。
“嘿咻——”毡包的主人已经回来,开始拆卸着这座许云深还没来得及入住的“客房”。
他冲许云深他们不好意思地笑笑,酡红的脸更加的红了,似是对自己这个举动很是抱歉。
同时还有几名壮汉帮忙搬出里面的物件,待到收整完毕后会有马拉的露天木车装下,跟随着人的行走而移动。
他们拆起来时候看起来极为吃力,但是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慢。看来是已经把这项活动浸到骨子里,深深记住了其中的步骤和要点。
许云深蹲那看了半天,也没找到能够帮忙的空隙。
他虽然稍微有些帮不上忙的气馁,但更多的是感叹生活的不易:极为暖和的帐篷,他还没住,今天就给拆了要运走。
他咬了口乃恺递给他的烤羊腿,羊肉在阳光下暴露出了种种冒着热气的肌肉纤维。
“嘿,乃恺,这大概要弄多久?”许云深看向一旁站立着,同样吃着羊肉的乃恺。
乃恺站在那似乎还保持着一个侍从该有的本分,吃的动作极小。许云深只能看到他在羊肉面前不停地点头,另一只手还在底下兜着。时不时会有羊肉逃脱法网,又被他塞回了该到的位置中。听到许云深问话,他抓紧咽下了嘴中的那一口,恭敬回道:
“尊敬的客人,这不会耗费太久。他们都是又年轻又有力的小伙子,这种活对于他们来说比杀一只无法反抗的乳羊还要轻松。”
跳到毡包上忙活的一个年轻人闻言抬头,笑道:“乃恺,你个混球!虽然你成日里无所事事,但你的一张嘴要比桑巴酿出的酸奶还要甜!”
老实说,许云深花费了好几个念头的时间才适应了他们这种说话风格。
那年轻人身穿羊毛袄,杂色的羊毛翻露在外面,将他的肤色衬得格外的黑。他说完了话便低头继续忙活了,极为珍惜时间。
“乃恺,他怎么说你无所事事?还有,桑巴是谁?”许云深把羊腿吃了一半。他想让嘴巴歇歇,舌头在口腔里捣乱了一阵,然后放开了嘴唇的限制,说出了话。
乃恺面不改色道:
“回尊敬的客人。草原上不同于南边,部落之中只崇尚有力量的小伙子。还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也能让人羡慕许多,比如,帮部落杀牲畜。像我这样人到中年,还在从事服侍人工作的男子,是最不被人看得起的。还有姑娘说:‘乃恺真是比娘们还要娘们,如果我是男的,必然要娶他’。”
“至于桑巴,她是部落中最为美丽的女子。她具有许多男性也不曾拥有的伟力,还有厚厚的嘴唇,高挺的鼻梁。老实说,每一个进入思春期的小伙子,都会在梦中和桑巴发生点什么。”
许云深摸了摸脑袋,这草原上的习俗和观念与南面真是大相径庭,明明这里距离舒州府只有百里地,却像是两个世界。
“宰杀牲畜?为什么这个就比你的工作体面了?”许云深好奇道。
乃恺面带向往:“在草原上,死亡是个永恒的神圣命题。死,便是投向长生天的怀抱。宰杀牲畜,其中不仅需要力量和技巧的碰撞,更重要的是,会直面死亡,便是直面长生天。”
想直面就去参军,有的是机会。许云深腹诽一句。
不过说出来是不可能的,毕竟这是人家的信仰。
蛮族信奉日月大圣,于是草原人便信奉长生天,再往南的唐人信奉天道。
在许云深看来,它们殊途同归,最后指向的是同一种存在——天道。
以前他还认为日月大圣和天道不是同一个,甚至是对立的关系。直到玉中歌飞天前,洛一白的一番陈述,让他知晓了世界和虚空的概念。
就像他和鲲鹏打架斗殴,然后留下的痕迹由天道出面打扫干净一样。非是对世界进程产生重大不平衡性,或者大面积损伤的,天道都只会像死物一样不管不问。
难怪为什么许云深打完架之后,会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让他在北方的从戎之旅都一直心神不宁,疑神疑鬼。
半小时后,这处的毡包就收拾的差不多了,原地留下了一块原型的草泥混合的“地板”。
其他地方的毡包也差不多同步收拾完毕,一眼望去,都是站立着的人和装满货物的木车。
还有地上的一个个圆形印记。
“待到明年秋末,我们才会回到这里。到那时候,地上的羊盘会逐渐被新生的草覆盖。”乃恺在一旁解释道。
许云深把吃剩的骨头放到一边的木盆里,里面都是带着肉丝的骨头,是收集起来喂牧羊犬的。他捕捉到了一个概念,发问:“羊盘?就是地上这些圆形的东西?”
“不止。羊盘其实是羊粪长久堆积产生的东西,其他地方也有。而把毡包建造在上面会暖和许多。就像我们脚下的这片,已经有许多年份了。来年的时候,还需再蓄上一层羊粪,然后覆上一层泥。这样才能建造可靠的,保暖的毡包。”乃恺一一道来,显然已经说了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