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苦主究竟是什么人?”潘龙想了想,说,“能想办法让他撤案吗?”
唐敬哲摇头:“那苦主家里原本是开饭馆的,当年商满当乞丐的时候,上门讨饭,他们虽然也偶尔给点吃的,但更多的是打骂……这倒也罢了,商满最为愤恨的,是他们有时候剩饭剩菜比较完整的,都要特地吐两口痰甚至撒一点尿在里面,然后才给他……”
潘龙顿时气得连脖子都红了:“岂有此理!如此折辱人,打死他也不为过!”
“我也是这么说的。”唐敬哲忍不住笑了一下。
“那刘云清呢,她说什么?”
“她说,商满吃亏就吃亏在人太和善。要是当初手狠辣一点,连那苦主一起杀了,岂不就是没这麻烦了?”
潘龙暗笑两声——他也是这么想的。
但这话想想就好,可不能说出来。
有些事,想想无妨,暗地里面做了,也就做了,自己说出来,或者见了光,实在就很不政治正确了。
“商满武功有成之后,夤夜上门,一刀捅死了饭馆老板,又捅死了最喜欢欺负他的一个伙计,然后扬长而去。”唐敬哲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哦,他还顺手捅死了咬过他的那条看门狗。”
“那时候他就被看到了脸?”潘龙问。
“他自己觉得没有……因为他当时蒙着脸。但不知道是谁,按照那段时间襄平府的人口变化情况捋啊捋啊,最后捋出了十四条人命凶案可能的几个凶手。‘哑巴九’就是其中之一。”
“就这样?难道竟然还有人能认出现在这个帅哥商满,就是当年的哑巴九?”潘龙觉得不信。
他也见过许多乞丐,其中有些乞丐身上有残疾的,过得极为困苦。
当年商九年纪小,又有残疾,还被人欺凌虐待,想来必定是困苦之极。如今他高大俊朗,外罩锦袍,内着绸衣,连头发都竖得整整齐齐,看不到半根凌乱的发丝。
究竟要什么样的眼力,才能把这样两个人联系起来?
潘龙扪心自问,若是换成自己,就算听别人说这两个人是同一人,怕是也不肯相信。
他多半会说:“兄弟,大白天的,说什么梦话呢!”
唐敬哲继续说道:“商满如今可以说是功成名就,所以他很喜欢炫耀……换成我是他,我大概也一样要炫耀,拼了命的炫耀。”
“要炫耀,当然就要跟认得他的人炫耀。他当年做乞丐的时候,在这襄平府里面认识很多人。十五年过去了,这些人里面大多不在,但也有一些还活着。这些天,他不止一次大摆宴席,邀请那些过去的熟人们吃饭。还帮一些苟延残喘到今天的乞丐治病、买田,安家落户。”
“这都是好事。”潘龙说。
“是啊,都是好事。可他是‘哑巴九’的事情,也就尽人皆知了。”唐敬哲叹道,“那个饭馆老板有个女儿,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哑巴九’可能是当年的凶手,便上门来找他对质。”
“他总不会傻乎乎承认了吧?”潘龙问。
“他当然没承认。”唐敬哲叹气,“可那女儿言辞极为厉害,一番对质,说得他无言以对,只能闭嘴不答……当时在场的人不少,任谁都看出来,他的确就是当年的凶手。”
潘龙瞪大了眼睛:“他就这么被人给说住了?!他好歹也是巡风使,是先天高手,就这么被一个……那女儿武功如何?”
“不会武功。”
“……他就被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给说得哑口无言,坐实了杀人罪?!”潘龙忍不住想要咆哮。
唐敬哲深深地叹了口气:“他闭口不答,死不承认,那女儿当然也拿他没办法。然后那女儿就跑到衙门外嚎啕大哭一场,用剪刀捅死了自己……”
潘龙张开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终于知道问题的关键了!
事情到这一步,商满的确是没得选择了。
如果换成潘龙自己,或许还可能一咬牙把良心给暂且昧了——以后做更多的好事来抵消,让自己良心放下,也就是了。
但商满身怀那么大的仇恨,杀人的时候尚且那么谨慎,不愿意多杀一个,可见是个对“正义”格外固执的人。
这女的一死,就把他逼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
果然,唐敬哲继续说道:“消息传出,商满当时正在跟我们谈一桩案子,听说这事,脸色当时就灰败得像死人一样。”
“我们当时也知道了这事,都劝他。可他不听我们的劝,只是苦笑着摇头,然后就去衙门投案自首了。”
潘龙无奈叹息。
“他自己肯认罪,当初的物证里面又有能跟他对得上号的,这案子就定了下来。一十四条人命——不对,现在算是十五条人命了,襄平府衙也没办法,按照大夏律,定了他一个冬至问斩。”唐敬哲满脸的无奈,“事已至此,我们也无可奈何。”
潘龙只能叹气。
其实商满这案子,想要想点办法,到也不难。
比方说,现在才只是七月,距离冬至还有好几个月,潘龙可以设法破获几桩大案,请功的时候算商满一个。
大夏律里面也有功过相抵的条款,只要能够有足够的功劳抵消,商满想要无罪释放当然不行,但把死刑降成流刑或者徒刑,应该还是可以的。
但问题其实不在于这里,而在于商满自己。
商满自己走不出这一番恩怨,那就谁也帮不了他。
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