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魏先生献给广信公之计策吗,于我何干呐。”
百里燕笑了笑,他说:
“此计丁财东亦可效仿。可以赵将军之名,将手中钱款多数换成易销商品囤于赵将军府中,待到价格上涨,择机脱手。脱手所获钱款,再以赵将军之名存入赵府,如此便可脱罪。”
丁肃担心道:
“赵大人素来清廉,即便是丁某也不能例外,怕是赵大人不会应允。”
“此事好办,《推商税》全面实施尚有一段时日,丁财东可去税金司如实报税,并由税金司出具税据,之后再去赵将军府上活动。有税据在手,丁财东再将魏某之意说与将军,将军必然应允。”
“可如此一来,在下家财岂不尽人皆知。”
“那总比被抄家没产强吧。况且说,商货在手,丁财东卖多少钱,谁又能知道。只要按实缴税,还怕税金司查你不成。”
税金司是当下的税务衙门,负责征税,最高长官税金使,专司工商计税追税,由丞相、大王辖治。
时下重农抑商之风盛行,农业产出和人头税依然是税赋的主要来源,工、商受到打压,税源反不及农业和人头税赋。
但作为君主财税的另一个来源,却时长用于分化财政权利,防止大司农独大一方尾大不掉,关键时刻也能绕开大司农,直接向农业领域征税。新政《推商税》便是以税金司职能,绕开大司农,推行的新政。
新政单单将勋戚权贵排除在征税对象之外,无疑给权贵大开方便之门。
丁肃只要以赵逊名义,将手中钱款最短时间内换成耐存储,易销售的财货囤在赵府之中,然后坐等《推商税》将所谓的奸商不义之徒一网打尽。
待到那时,咸国客商十不存一,最终就连最基本的民生物资都难以保障,价格还不一飞冲天,这个时候再把囤积的民生物资放出来,赚取的便是暴利。
马车回到城西,停稳在益草堂外,半开的大门内,隐隐传出传出男子哀嚎声。打发走了丁肃,百里燕径自往里去,一老者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萧儿。
“萧儿,何事如此哀嚎。”
萧儿急切道:
“魏大哥,你总算回来了。这个老伯死活要魏大哥出诊,我都说了多少遍大哥你不在,他却偏偏赖在这里不走。”
老者头发花白,面黄肌瘦的跪在地上,年纪并不大,只有四十五六,一双发黑的老手像沙皮纸一样生出厚厚一层老茧,可见是长期从事体力劳动的百姓。
百里燕俯下身去问道:
“在下是益草堂郎中,老伯请起来说话。”
老者转过身来,塞过一百文钱,抱住百里燕大腿,死活也是不撒手,又继续哭嚎着说道:
“魏郎中,救救我那苦命的儿吧,救救他吧。”
“老伯,究竟何事要如此痛哭,莫不是患了恶疾。”
“我儿只因打碎了大王献给晋王的宝瓶,被窑场的工监打断了双腿。”老者边哭边道,甚是凄凉。
老者本名刘灶,是城外御用司窑场的窑匠,刘灶老伴因五年前死于窑场坍塌事故遇难,如今只剩下独子刘川相依为命。
御用司专职负责制作王家用器,城外官窑是御用司名下一处官办窑场,专司御用陶烧制器、瓷器,咸国因盛产陶土、高岭土,陶器、瓷器产量极大,是出口的主力商品。
当下陶瓷技艺算不上十分成熟和发达,技术被掌握在王家与权贵阶层手中,制约了陶瓷的生产发展,加之勘探技术的不成熟,瓷器所需的高岭土多来自于偶然发现,瓷器的生产受很大影响,产量不是很大,价钱相对于普通阶层而言十分的精贵。
因安泰侯姬通取道陔陵前往晋国,咸王兴血来潮的打算进贡一批咸国上等瓷器给晋王把玩,今日清晨开窑,刘灶的独子刘川不慎打翻了一对瓷瓶。
论说打碎了两个瓷瓶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实则不然。
这对瓷瓶的胎薄极薄,是时下所能烧制的最薄陶瓷,瓷胎如此之薄,成型率当然非常低,一炉共计烧制了五百只,一共也就成型一对,这一对还给打碎了,窑场工监盛怒之下打断了刘川双腿。
官窑的背后是御用司,得罪了御用司,当然没人敢于出面给刘川接骨。刘灶这才跑遍全城,求到了百里燕这里。
“老伯,你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谢魏郎中,我在这里给你磕头了。”
刘灶啪啪两个响头,磕的石板闷声直响,百里燕将他扶起,与萧儿说道:
“萧儿,去后院库房取四十斤石膏驮在马上。我去刘家出诊,兴许晚上才能回来。”
“嗯,我这便去。”
百里燕应刘灶出诊,倒非是为了区区出诊费,是他也看不惯御用司那些个狗仗人势的东西。
御用司眼下被王太后把持,主管御用司的是太监黄门令郭蟠,郭蟠年不过四十,深受王太后信任,御用司本就归属王室内府,郭蟠接手之后是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甚至在广信城接壤的鼎炀城辖地还有隐田,王太后虽然是内宫,但手已经伸到了广信公的地盘上。
鼎炀侯张隽是咸王姜亥的表妹夫,与王太后娘家又沾亲带故,当年将鼎炀侯封禅在广信城附近,意图不言自明。如今把郭蟠这条恶狗养在鼎炀侯封地之内,意在关键时刻放出郭蟠去咬广信公。
收拾齐全,百里燕牵着驮马赶去城西刘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