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阵紧似一阵地刮着,雪片在空中疯狂地飞舞着,没有目的地四处飘落,无端地让人心头萧瑟。
街上的行人很少,偶有几个打着伞行色匆匆的路人,也在风雪面前露出了畏缩的神色。
清寂的冬夜,雪片愈落愈多,白茫茫地充满了整个世界,似乎要还给这个世界洁净。
“嘀——”
一声长长的汽车喇叭震破了冬夜的宁静。
黑色的小轿车缓缓地驶进了乔公馆,这是一幢西式楼房,为三层花园别墅,看上去并不算如何奢华,却透着一股清雅的韵味。
西装革履的男子下车,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俊逸斯文,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爸爸。”早已侯在大厅的十来岁的少年迎了上去。
“小五如何了?”男子背着手和儿子并肩走进屋内。
“胃口不错,方才用了一碗小米粥。”
男子点点头,眼中划过一抹哀痛,“小四的事情办妥了?”
“已经办妥了,爸爸请放心。”少年也神色戚戚。
按照习俗,未成年的孩子夭折,不能操办,只能简单地下葬,哪怕死去的是自己痛爱的女儿,他们也不能出席葬礼。
男子眼中闪着可疑的水光,声音低沉,“愿她的灵魂在天国安息。”
“爸爸,妈**情况不大好,自清早一直到现在都在小四的房里痛哭,滴水未进。”青年难掩担心。
“你也不劝劝她!”男子叹了口气,径自上了楼。
青年低头不语。
“小四,你怎么舍得抛下妈妈?”衣着精致,神情憔悴的女子搂着爱女的照片哭得肝肠寸断。
“你那么乖,那么聪明,那么可爱,为什么要离开我?……”
女子仿佛疯了一般,亲吻着爱女的照片,侍立在身边的仆妇,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苦劝。
“太太,保重身体!”
男子走进爱女住过的房间,当初的情景历历在目,仿佛爱女又欢快地奔向他撒娇嬉闹,仿佛又看见爱女在桌前读书写字,心里一阵酸,连忙别过头去。
“碧云,别哭了,小四若在天国有知,也必然不忍。”男子走近女子轻声劝慰。
“绍曾,”女子扑到男子的怀里失声痛哭,“为什么?为什么是小四?我宁愿让我替了她去……”
“你别这样……”男子也难忍酸楚。
连生了三个儿子才得了这个女儿,况且这孩子从小便伶俐可爱。
“为什么是小四?明明和小五一起落的水,怎么小五就偏偏没事?我倒宁愿她们俩换……”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男子勃然变色,厉声斥责道,“你这像是一个母亲说出的话吗?”
“我……”女子的眼泪簌簌落下。
“小四小五都是你我亲生的,就算你平日不喜小五,也不该说出这样的话,小五劫后余生,你非但不感激天父垂怜,还如此对她,你让小五今后怎么面对你这样的母亲?”
女子鲜少见到丈夫怒,一时间被吓得微微抖。
“先生,太太伤心过度,不是有意的……”常年服侍女子的老奶妈立刻跪了下来。
男子抿唇,不一言,铁青着脸离去。
他有两个掌上明珠,大女儿聪明可爱,活泼伶俐,极讨他们夫妇的欢心,小女儿却娇纵任性,自幼便贪慕虚荣,可虽然不喜,也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哪有不爱的道理。
“小姐,您醒啦。”听到床上轻微的动静,小丫头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唔,”被唤作小姐的是个十岁的小女孩儿,生得粉雕玉琢,眉宇之间带着一股孱弱的味道,静静躺在床上,微微蹙起眉头,眼神有几分茫然无措,似乎还在适应着这一切,“给我拿面镜子过来。”
“欸,”小丫头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心里觉得好笑,果然是最爱美的五小姐,一醒来就要照镜子。
入手的是一面看上去小巧实则沉甸甸的镜子,背面镶了一颗有大拇指那么大的红宝石,雕花精美细致,很有洛可可的风格。
落入她眼帘的一张尖尖的小脸,年纪小小虽是个美人胚子,眉角眼尾却过于尖刻,给人一种锐利刻薄的印象,想来是个刁蛮娇纵的富家小姐。
握住镜子的手微微攥紧,这副模样可不怎么讨喜。
对着镜中人微微一笑,敛去眼底的老成,努力挤出一丝天真,果真如冰消云霁,春风拂面,温和甜美了不少。
太刻意了!
“小姐,天凉,您身体还没大好,还是早些休息吧。”一个打扮齐整的中年仆妇从外间走了进来,见她仍在捧着镜子东照西照,不由开口劝道,不明白自家小姐怎么会爱美到这个地步,不仅因为和四小姐抢一条珍珠项链而落水,甫一醒来又捧着镜子东照西照的。
对着镜子绽开一个天真无邪,又可爱腼腆的笑容,看着眼底那清澈如水的单纯,她方才满意地松了一口气,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将镜子递给床边的小丫头,蒙上被子埋头睡去。
尽管屋外寒风肆虐,可屋内却丝毫不受影响,丫头仆妇将暖气开得很足,很细心地在暖气边上放了一盆水,整个房间不至于太过干燥。
她正觉得有些迷迷糊糊,忽然传来外间仆妇们问安的声音,“先生,您回来了。”
“唔,小五如何了?”
“小姐刚刚睡下。”
男子似乎犹豫了一下,“我进去看看她。”
即使早已醒来,当感觉男子站在自己床边的时候,她还是故意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