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北港小城内各位保安社头领的动向和沈敏的逃避行为,通过郑庆的打听倒是一一传入了洪遵的耳中。
他并不恼火于沈敏拒绝拜师的想法,也没有对各位保安社头领心向朝廷而欢呼雀跃。他依旧保持着平静的姿态,一边同保安社的各位头领分别会面解去他们对于招安事项的疑惑,一边则继续抽出时间同这座小城的平民百姓进行交流,以了解当地的民生经济。
当沈敏在外巡查了三日,听到社内各位头领极力宣扬招安的好处时,方才感觉不妙而匆匆赶回了北港。他刚刚走进城堡的北门,就被自己的二兄沈师拦住了,“三郎,大郎今天中午回来了,爹爹正要叫我再去找你回来,现在既然在这里碰上了,你还是先跟我回家见了大郎再说吧。有大郎在,爹爹的态度总没有前两天那么强硬的。”
正感到烦躁的沈敏听了倒是一喜,随即问道:“大兄回来了?那么黄信是不是也回来了?”
沈师楞了楞,便说道:“是,黄总管也和大郎一起回来了,不过父亲要同大郎谈话,便让他先回去休息了。”
沈敏想了片刻后说道:“那就先回去见了大兄,然后再去找黄信问一问这次外出都有些什么成果。”
沈大将把外人遣散之后,连自己的妻子都赶回了后堂,方才对着大儿子沈度说起了,关于朝廷招安和三郎拜师读书等事务。
沈度也就比沈敏大了6岁,但自小经历风浪的他,外貌看起来却要老成了许多。在保安社初期的多次战事中,几乎每次都是他率先击溃了敌军的旗舰方才赢得了胜利,剽悍劲勇为社中第一人,因此深得军中不少将士的拥戴。
沈大将虽然觉得三郎聪明绝伦,但在心中却终究不及这个大儿子让他喜欢,因为他觉得只有这个勇猛绝伦的大儿子才像年轻时的自己。三郎狡猾之余,总显得太过薄情,让人难以亲近。至于二郎,则完全被兄长和弟弟的光芒压制,常常被沈大将给忽略了。
是以,遇到棘手的事情时,他总是会去问一问三郎;但真要到了难以决断的危急时刻,他却更喜欢听一听大郎的意见再下决断。
在沈大将看来,应当皆大欢喜的招安加上三郎拜师等事务,却没料到会让三郎如此抵制,哪怕他在众人面前还是振振有词,但心里却依然有些发虚之感。毕竟这五、六年来,三郎提出的建议还没有发生过大的错误过,因此社内众人已经习惯了凡事先看三郎的主张,再进行讨论将之实现的过程。
对于父亲和三郎之间爆发的争论,坐在椅子上的沈度也是大感头疼,比起参与这些事务的讨论,他更喜欢和自己的船只、部下们在一起喝酒闲聊。
不过对于父亲向自己的询问,他也不能不做出回应。因此思索良久之后,才对着父亲道:“关于招安一事,我还是认同三郎的意见的。被朝廷招安对于我保安社来说是一件好事,从此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以大宋官军在这片海上缉拿海盗和走私船只,并要求东、西两洋土邦予以配合。
但是,我们可不能跟郑广那样,放弃了海外的根基跑到大宋的治下,最后只能完全仰赖朝廷的军饷过活。那样的话,我们现在聚拢起来的上万军民恐怕很快就会四散而去,因为我们根本养不起这么多人。没有了手上的这只大军,我家又如何保得住基隆的金矿?
所以,三郎说的才是正理。接受朝廷的招安,是为了让保安社获得更好的发展,并不是去为官家做牛做马。岳相公对官家忠心耿耿,得到的不过是风波亭上的一刀,我们沈家对朝廷有何功德,敢奢望不被朝廷另眼相看?”
沈大将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许多,他沉默了许久之后方才勉强的说道:“好吧,对于朝廷的提防一事,我会记下的。有海峡为天险,就算朝廷想做什么,我们也不可能一点都收不到风声的。不过,对于三郎拜师读书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
沈度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方才为难的说道:“这关系到三郎自己的未来,我怎么可以擅自替他决定?
而且以三郎的才能,在海外经营保安社已经足够,又何必去学什么经书?我家之所以崛起于台海之间,靠的可不是什么经学,而是船只数量、器械精良和将士之忠勇。
若是三郎不愿意读书,爹爹又何必勉强他。我主外,爹爹和三郎主内,日后这东、西两洋间,我家船只又有何处不可去?”
沈大将沉默良久,方才有些苦涩的说道:“我难道不知道吗?以三郎之才能,我沈家占据这东、西两洋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但是,日后该怎么办?”
对于父亲没头没脑的问话,沈度一时也是摸不着头脑,两眼茫然的看着父亲问道:“什么怎么办?爹爹你究竟想说什么?”
沈大将忧愁的看着大儿子说道:“只要我在一天,这沈家终究还是能够保持和睦的。有三郎和你在,那些外人也不敢对我家有什么想法。
可你想过没有,要是哪天我不在了,这沈家究竟谁来管事?按照法理,怎么都该是大郎你继承了这保安社的基业。但是三郎会甘心吗?这保安社说到底,倒是有大半成果是他亲自建设而成的。
而且就算三郎不与你争,三郎手下的人也会心甘情愿接受这样的结果?我可不愿意死后看着你们兄弟刀兵相向,让我沈家这些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若是三郎另外有一个去处,难道不是皆大欢喜之事吗?”
沈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