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遵赶紧拱手回道:“汤世伯这是说的什么话,小侄再怎么糊涂,也不会糊涂到这个份上。只不过刚刚学堂之内小儿辈太多,他们年幼无知嘴上未必能把的住。
汤世伯被陛下召入京城充任殿中侍御史,显然是将要大有作为的。可现在正事尚未开始办理,您就跑来我这里同后辈小子鄙薄国家大政,一旦流传了出去,小侄担心到时会被有心人利用,反而坏了伯父的志向啊。”
汤鹏举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些,不过他口中还是不满的抱怨道:“景严你还是太过于慎重了,都是家中后辈,有什么不可放心的。我倒是不觉得,会有谁把今日的谈话泄露出去,这些小儿辈能认识什么坏了心肠的小人。
不过也是,若不是你这谨慎的性子,陛下也不会让你权直学士院,试图用你取代沈虚中了。但是,景严啊,你要明白现在这个时机正是我们等了十七年才等到的机会啊。
好不容易我们才等到秦黄州去世,官家终于有所醒悟,开始稍有振作之心,驱逐朝中秦党的骨干,这正是我们主战派大有为之时啊。我们此时还不能表明自己的态度支持官家,把朝政从秦党手中夺回,号召天下军民北望汴京的话,那么恐怕大宋就再也没有恢复中原的一天了。
你这位叫做沈三郎的弟子,虽然言词质朴了些,但他说的话却并不错。时间拖得越久,北方百姓对我大宋朝廷的怀念就越少,我们北伐时得到的百姓的响应就越是渺茫,而昔日从四方汇集而来的精兵强将也是会老去的。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确实已经不多了。”
看着汤鹏举长叹短吁,洪遵也是心情沉重,不过他很快想起了同沈敏之间的对话,不由又对汤鹏举说道:“汤世伯说的不错,可越是如此便越是需要谨慎。若是我们一旦操之过急,惊吓到了官家,让官家觉得那些主战派官员回到朝中就要变成对北面开战的局面。
那么小侄担心,官家为了自家的安宁日子,会再次转向支持那些主和的官员,到时我们可就是白高兴一场了。”
汤鹏举阴沉着脸,点了点头道:“贤侄说的不错,虽说这十七年来秦黄州把持朝政,打压异己,肆无忌惮的任用私人,可若是没有官家的默许,他又如何能够如此的权势滔天。
想要扭转秦黄州十七年来制定的国策方向,总要先在朝中肃清其人之党羽才是。只有先把这些阿附秦黄州的小人赶出京城,让张浚、赵汾、叶三省这些人返回朝堂,增强了主战派官员的声势,我们才能对官家进言北伐啊。”
洪遵心念一动,不由对着汤鹏举说道:“伯父有没有想过,光是把秦党逐出京城是不够的。秦太师执政一十七年,不光在中央,就是在地方上也培植出了许多党羽。
这些人打着秦太师的名义,在地方上侵吞田产逃避国税,还把持着乡间的诉讼之事,实如土皇帝一般。民间百姓痛苦不堪,却又无处申诉。
何不借助这一次的机会,大肆整顿吏治,从中央到地方一一斥退那些不合格的官吏,惩治各地鱼肉乡里的豪强。则百姓必然会聚拢到我们的旗下,到时民间主战之赫赫声势,正可用来坚定官家的向北之心。”
汤鹏举神情复杂的看了这个世侄一眼,他知道洪光弼这几个儿子都很不错,特别是大郎、二郎和三郎。但他却也没想到,这位洪二郎居然能给他出这样一个绝户计。这主意出的好不好,汤鹏举觉得计策还是可行的。
但是,这种事情大约只有蔡元长和秦黄州才干的出来,他们这些正人君子是没有这个勇气去干的。按照大宋朝官场的规矩,把人赶出京城之后,就不应该再继续追杀下去了,好歹也要给读书人留点体面。
虽然这个官场潜规则已经于宣和之后支离破碎,得罪了秦黄州的人,这位不是临死都不想放过,还要兴起大案的么。但是对于还想着保有自己名声的正人君子,还在试图恢复这项潜规则,想要把越来越残酷的政治斗争,退回到昔日的君子之争的时代去。
汤鹏举思前想后许久,终于还是摇着头说道:“你说的也不是不对,但我们既然以正人君子自诩,总不能同秦黄州一样,搞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一套。
地方上的士绅大户,过去或许依附过秦党,但他们也未必全是支持主和的,也许只是迫于形势不得已而从之。我们总要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不能把人家一棍子打死。
更何况,吏治腐败也不是自秦黄州秉政开始的,哪怕是名臣辈出的仁宗朝,也从来没断过官吏贪腐的案子。我们现在光是应付秦党就已经很吃力了,哪里还有余力去对付那些地方官吏呢?
只要我们把秦党赶出中枢,把那些被秦黄州贬斥到地方的大臣召回临安,那么地方上的官吏和士绅大户自然会拥戴于我们,朝局很快就能稳定下来,这样就能够尽快推动北伐的事务了。
若是像你说的那样去干,光是整顿地方上的人事,就要花掉数年以上的时间,那个时候金国恐怕早就有所准备,我们如何还能北伐收复中原呢?”
洪遵动了动嘴皮子,终于还是没有出声反驳这位世伯,不过他心里还是叹了一口气。是啊,不整顿吏治,不甄别肃清地方上支持主和的豪强士绅,只是在中枢进行权力交替,这无疑是最快稳定政局的手段。
但是正如三郎所言,这些地方上的王八蛋毫无政治节操,谁在中枢就支持谁。指望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