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看书>青春校园>蚀月编史>第四十章·不知何处埋醉客(上)

【本章明日更新】

母亲推开她的房门,说:“冬妮亚,有客人找你。让他进来吗?”

门口站的是保尔,冬妮亚一开始简直认不出他来了。

他穿着一身新衣服,蓝衬衫,黑裤子,皮靴也擦得亮亮的。再有,冬妮亚一眼就看到,他理了发,头发不再是乱蓬蓬的了。一句话,这个黑黝黝的小火夫已经完全变了样。

冬妮亚本想说几句表示惊讶的话,但是看到他已经有些发窘,不愿意再让他难堪,就装出一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的样子,只是责备他说:“您不觉得不好意思吗?怎么没来找我去钓鱼呢?您就是这样守信用的吗?”

“这些天我一直在锯木厂干活,脱不开身。”

他没好意思说,为了买这件衬衫和这条裤子,这些天干活累得几乎直不起腰来。

但是冬妮亚已经猜到了这一点,她对保尔的恼怒顷刻烟消云散了。

“走,咱们到池边去散步吧!”她提议说。他们穿过花园,上了大路。

保尔已经把冬妮亚当作自己的好朋友,把那件最大的秘密——从德国中尉那里偷了一支手|枪的事,也告诉了她。他还约她过几天一起到树林深处去放枪。

“你要当心,别把我的秘密泄漏了。”保尔不知不觉把“您”改成了“你”。

“我决不把你的秘密告诉任何人。”冬妮亚庄严地保证说。

敲门。她终于明白,这不过是风在捣乱,于是皱起了眉头。风雨声搅得她再也写不下去了,惆怅袭上了心头。她面前的桌子上摊着几张写得满满的信纸。她写完最后一页,裹紧了披巾,拿起刚写好的信,重读了一遍。

亲爱的塔妮亚:我父亲的助手偶然路过基辅,我请他捎这封信给你。

好久没有给你写信了,请别见怪。

眼下这种兵荒马乱的日子,全都乱糟糟的,思绪也理不出来。即便有心思写信,邮路又不通,也没有人捎。

你已经知道,父亲不同意我再去基辅。七年级我只好在本地的中学念了。

我很想念朋友们,尤其是你。我在这里一个同学也没有。

跟前大多是些庸俗乏味的男孩和土里土气、却又高傲自大的蠢女孩。

前几封信里,我跟你谈到过保夫鲁沙。我原先以为,我对这个小锅炉工的感情不过是年轻人的逢场作戏,昙花一现的恋情在生活中是随处可见的。可我想错了,塔妮亚,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是的,我们两个都还很稚嫩,年龄加起来才三十三岁。但是,这里面却有着某种更为严肃的东西。我不知道该叫什么,反正不是逢场作戏。

如今,在这淫雨连绵、泥泞遍地的深秋季节,在这寂寞里,我对这个邋里邋遢的小火夫的突发之情竟充满了我的全部身心,装点着周围灰蒙蒙一片的生活。

我本是个不安分的小女孩,有时还爱异想天开,一心要在生活中寻找某种不同寻常的夺目光彩。我从这样一个小女孩成中成常常触发你对生活的奇想,促使你去追求一种更为绚丽、更为充实的生活,而不满足于那种叫人厌恶和腻烦的、千篇一律的灰暗生活,这后一种生活却正是跟我类似的绝大多数女性所习惯了的。在对不同寻常的夺目光彩的追求中,我产生了对保尔的感情。我熟悉的那些年轻人中,没有一个有他那样坚强的意志,那样明确无误而又别具一格的生活见解,没有一个。而我和他的友谊本身也是非同一般的。正是因为追求夺目的光彩,也因为我异想天开地要“考验考验”他,有一次我差点没要了他的小命。这件事眼下回想起来,我都觉得十分惭愧。

这是夏末的事。我跟保尔来到湖边的一座悬崖上,这是我喜爱的地方。真是鬼迷心窍,我竟会生出来一个再考验他一次的念头。那座陡峭的悬崖你是知道的,去年夏天我领你去过,足足有五俄丈[一俄丈等于2.134米。——译者]高。我简直疯了,对他说:“你不敢跳下去,你害怕。”

他朝下面的湖水看了看,摇摇头开玩笑。别看我多次亲眼看到他表现得很勇敢,有时甚至天不怕地不怕,此时此刻我却认为,他敢做的,也就是打个架啦,冒个险啦,偷支手|枪啦,以及诸如此类的小事,真正要冒生命危险的大无畏精神,他还谈不上。

接下来发生的事实在糟糕,叫我一辈子再也不敢去干那种想入非非的蠢事。我告诉他,我不大相信他那么勇敢,只是检验他一下,是否真有胆量跳悬崖,不过我并不强迫他这样做。当时我简直着了迷,觉得太有意思了,为了进一步激他,又提出了这样的条件:如果他真是男子汉,想博得我的爱情,那就跳下去,跳过之后,他就可以得到我。

塔妮亚,我现在深深意识到,这太过分了。他对我的建议惊讶不已,凝视了我片刻。我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他已经甩掉脚上的鞋子,纵身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我吓得尖叫起来,可一切都晚了——他那挺直的身躯飞速向水面落下去。短短的三秒钟,在我却是长得没有尽头。当水面激起的巨大浪花把他的身子掩盖起来的瞬间,我害怕极了,顾不得滑下悬崖的危险,忧心如焚地张望着

我知道,他跳崖并不是为了得到我,我许下的愿至今没有偿还,而是为了永远结束这种考验。

树枝敲击着窗户,不让我写下去。今天我的心情一点也不好,塔妮亚。周围的一切是那么黯淡,这对我的情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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