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看那坞堡,门楼箭塔,还是水泥敷墙的呢,足有两丈高了吧,长广还有多少这样的,郡府没有规格限制吗?”手指远处一片墙周不下二里的坞堡,纪泽冲郡府陪同官员姚涛道,殊无笑容。推广水泥兴建坞堡是他一入西晋便曾许下的一个愿望,如今在大晋确也渐有普及,但这等颇带割据性质的建筑出现在自家治下,纪某人心中未免就五味杂陈了。
“禀府主,长广现有这等坞堡三家,皆在防线以西,因水泥推广令成本下降,听闻刘贼一战之后,又有三四家大族正欲在西部新建。”那姚涛是名八品知事,乃伶俐之人,立马解释道,“但在防线以东,郡府有着严格控制,并不允这等规格的坞堡存在。”
纪泽释然点头,再行一段,隐见官道北侧沃野聚集有数百人,风中还有喝骂打斗声传来。纪泽眉头一皱,一挥手,便率众沿田间土道驰去。待得近前细看,多是些青壮农人,人人手操棍棒锹镐,此刻业已分为两拨,呈对峙状,更有数十百姓衣衫扯破、头破血流,甚至还有几人躺地不动。显然,若非纪泽一众赶来,他们还正打得带劲。
纪泽立马阴沉了脸,不消说,他恰时撞上了一场民间械斗。所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在数千年的华夏民间,真正最普遍的犯禁之侠轮不上那些江湖帮派,而是随处可见的乡党宗族势力,往往两个村子为了地界就能出动数百人械斗,这一点即便到了后世也不鲜见。
杀气腾腾的亲卫逼近,这帮村人个个胆战心惊。纪泽略一示意,便有秦厦带着几名亲卫前去检查村人伤情,更有陪同官员召来了双方主事者。难得的,面对颤巍巍跪倒的两名白发老者,纪泽并未下马搀扶,甚至都没叫他们免跪,只端坐马上,冷声责问左侧老者道:“青天白日,你等为何聚众械斗,眼中还有王法吗?”
那老者显已从陪同官员口中知道了纪泽的身份,恭敬的磕了个头,继而颤声道:“禀,禀太守大人,那边有条山溪,本为咱钱家庄与他韩家屯两方共用,可今年水少,他们竟然屡次切断咱村分渠供水,起初还是夜间偷摸着干,今日更是白天公然抢水,是以...”
左侧钱姓老者说得钱家庄十足占理,右侧的韩姓老者听不下去了,情急之下也忘了太守大人没叫他说话,立马手指钱姓老者打断道:“钱老二,你说话要摸着良心,分明是你钱家庄人先偷的水...”新网首发 m.xz.
“谁说的,谁看见的...”钱姓老者立马反驳起来,两名老者就此吵成一团。
某家看来就这么面善吗?就这么没有官威吗?纪泽听得郁闷,怒声喝止道:“闭嘴!怯于公战,勇于私斗,目无王法,你二人还有脸在本官面前吵闹?”
纪泽的疾言厉色伴以自然迸发的威压气势,顿令两名老汉齐齐一个激灵,忙一同闭嘴,叩下头不敢稍动。这时,他们才想起眼前这位不光是给长广百姓减赋减租的好官,也不仅是近日广为传颂中凭借胡俘解救大量被掳汉奴的仁善之人,还是征战数千里的血旗将军,更是曾在长广公审中一举斩杀上百士绅恶奴的辣手屠夫。
这时,秦厦退回禀道:“主上,村人检查完毕,军医正予紧急救护。统计下来,十八人轻伤,三人重伤,其中一人极可能致残,并无身死。”
有人致残,纪泽的脸更黑了,抢水械斗这等鸡毛蒜皮他无心多问,他所愤怒的是,国人在公事上懒而自私,不肯出头,不肯出力;在私利上到是勇字当头,悍不可挡,这一点上,寒庶宗族与权贵士族同样不堪。一旦国家面临侵略,人人却都成了缩头乌龟,要不然三千万人的大国,怎么就让南匈奴这个鼎盛时期都不到百万人口的小民族成功灭国了呢?
瞥眼两名老者衣衫陈旧,均手有厚茧,显也算不上横行乡里之辈,纪泽懒得再与他们纠缠,沉声问道:“尔等村正可在?发生这等事情,怎生没来阻止?”
两名老者听得一颤,抬起半个脑袋对视一眼,钱姓老汉大着胆子回道:“禀大人,小老儿二人正是这两村的村正,是按大人所令,去年底由各户村民一致推举的。”
卧槽,传说中的换汤不换药啊!纪泽脑袋一晕,好险没从马上摔下来,天可怜见,他自鸣得意的乡村民主选举,似乎对于大晋常见的家族聚落式村庄作用了了,该咋的还咋的诶。看来相比制定制度,教化人心才是根本,天幸自家将根基设在海外,民众主体是流民散户,却是凭空少了宗族这等既有的庞大阻力。
心中感慨,远处却已再度赶来数人,正是此地乡正,上来便向纪泽请罪。见其来的及时,似乎还是有点面善的血旗老人,纪泽倒也没有呵斥,仅沉声问道:“某且问你,类似情况可多?以往又是如何处理?”
那乡正嗫嚅着答道:“本乡这等村间械斗今年已有三次,皆为了水源争夺,但此次规模最大,伤情也最严重。都是老实村民,我等也不好处罚过重,之前都是关上两天,令其私下调解,赔些医药费了事。”
纪泽又将问询的目光转向姚涛,姚涛答道:“据属下所知,整个长广情况相类,但多是发生于本土宗族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