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这时站在屏风后面接过王夫之的话头,“今日有大师同我家皇上对召桃花苑,我便是十分感兴趣,也久闻弘智大师当年还与先皇召对德政殿,语中机要,令先皇抚几称善,先皇后以大师为翰林院检讨、还做了皇子定王和永王的老师,而我家皇上敢于同弘智大师辩论机锋,是否也有志聘请一位未来太子的授业恩师呢?”
天浪温言笑道:“给咱儿子请老师,那还不都是你这位皇后说了算么?”
芊芊哽了哽,天浪的没羞没臊让她的话也接不下去了,她只是打个比喻好么顺便夸一夸自己引以为傲的男人好么,而且人家方以智真正的崇祯皇子定王和永王的老师啊,怎么这男人就三言两语扯到和她生孩子的问题上去了?
弘智大师则是退回一步合十双掌,道了句佛号说:“阿弥陀佛,未来太子可是有个当世三大儒之一的亲娘舅呢,船山先生的学问岂是贫纳这等半桶水可比的?好比挟太山以超北海,贫纳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
方以智巧妙用了《孟子·梁惠王》中的一句,让王夫之还有天浪芊芊一对儿都非常受用。
王夫之的夫人郑氏虽然还没有和王夫之成婚,可婚礼也只在月余,况且这里是王家,她已经是堂堂正正的女主人,有贵客来访理当出来迎接。
而芊芊还未出阁,饶是来人有天浪,她也需避嫌,反正古代人就是直娘贼的矫情,说是虚伪做作也不为过,别管是什么武道宗师,佛家高僧,还是一代大儒,都不能免俗。
高必正这位估计也只有在几人间冒充下武道宗师了,他从前也听说过天浪天下第一惧内的雅号,却没真见过,听未来皇后的意思是想请方以智做自己未出生的儿子的老师,婉言提了那么一句他在崇祯朝的帝师身份,天浪便顺杆爬起来,给自己媳妇捧臭脚,高必正这才算亲眼见识了天浪的家教。
而方以智竟然好不顾忌皇上颜面的婉言拒绝了,高必正觉着老秃驴忒不通世故,你能给崇祯和他的皇子当老师,怎地就不能给当今圣天子和未来太子做老师呢?
便是拍着自己的大肚皮揶揄道:“皇上,娘娘,这位弘智大师啊,俗名方以智,字鹿起,二位贵人想必是知道的,可不知道的呢,就是他这厮学究一个,行为古板,嗨,就是挺没意思的一个人。
为臣后悔当初从王化澄手里边救了他,您二位看看,如今他的仇人王化澄被您二位折腾得死去活来,退了一层皮还名誉扫地,就差被清流们的唾沫给淹死了,可方秃驴他非但不感恩,还在咱们三位恩人面前硬装什么出世的佛陀高僧,直娘贼的令人牙根痒痒,不如娘娘发话,让臣给他一顿拳头,让他重新掌掌眼?”
能把弘智大师这样的复社风云人物骂成一条狗的,大概就只有高必正这个武夫兼救命恩人了吧?
芊芊则是忍着笑一本正经道:“高将军玩笑了,读书人的风骨,便是我大明的脊梁,有大宋太祖在内廷立碑,定下三条祖训,其二便是‘刑不上大夫’,我皇明岂能连读书人和士大夫的自由都不给?
今日站在我家四郎面前的,是一位着名哲人、科学家。半生便着述数十万言,所着述中,文、史、哲、地理、医药、物理,无所不包。这样的学问大家就在眼前,四郎若想于乱世之中实现抱负,大展宏图,还真是如弘智大师所说的那样,不能放过了他呢。”
天浪心中一动,芊芊语焉不详啊,着书立说数十万字,文、史、哲、地理、医药、物理无所不包,着说的明明还是方以智嘛,芊芊又像是在说哥哥王夫之。
其实王夫之除了医学造诣不如方以智,其他方面的学问造诣可是比方以智还有厉害,天浪明白了,自己身边是两块宝,不是一块呀,媳妇的意思说白了就是,今儿谁都别想跑。
天浪心中顿有三顾茅庐的冲动了,二位搞个什么天地会,配合锦衣卫高点儿什么情报工作,实在太大材小用了。
天浪从新收敛了笑容,虽然另有打算,但老婆大人既然说了,怎么也得先招办不是?便准备做一个好学生的姿态,对方以智拱手:
“久仰久仰,大师的声名,朕早已如雷贯耳啊,久闻大师的学问博采众长,更是中西合璧,儒、释、道三教归一。今日得见,令学生荣幸之至。”
又向屏风后拱了拱手,“关键时刻能提点朕的,还是自家老婆,没错,亲的,不然险些错过了讨教的好机会。”
弘智大师忙摆手说道:“唉,皇上莫要客套,贫衲实在愧不敢当啊,今日贫衲能听到圣天子的一番高论,也算是醍醐灌顶了。”
说着,弘智大师古井无波的脸上现出一片沧桑之感,“有些事情,说来话长,其实贫衲早年也曾励志报国,当李自成攻入北京后,贫衲曾前往先帝曝露于街的灵柩前痛哭。
那时朝中大多官吏避之唯恐不及的,贫衲也看得出李闯将先帝灵柩放在那里,就是他给我大明旧臣设下的一个圈套,然而贫衲却无所顾忌,一定要去先帝灵前啼哭,为他烧几刀纸钱。
却也因而被闯军关押,他们对和尚严刑拷打,和尚脚髁的骨头自己都可摸得到了,也没有说一句软话。”
天浪惨然道:“大宋有刑不上大夫的祖训,而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便是我皇明的祖训,只是悲叹崇祯皇兄明明可以退却江南,却是宁愿用自己的死换却李自成的大顺军进京之后不要荼毒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