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东津。
金敏哲关于亲生父亲金楠的记忆,大多关于这个大韩民国最有名的港口——正东津。
这是一座位于金楠和林建豪老家江陵市的渔港,有着世界上离海最近的火车站和大韩民国最美的海岸线。
这座城市跟首尔的功利与孤寂不同,它天生就适合恋爱。年轻的人们在正东津的沙滩上架起炊具烤肉,踏着浪花跳舞,有情人在海浪的声音里接吻和许下共度余生的誓言。
印象中,父亲金楠是个格外宽厚的人,总是笑呵呵的,很快乐的样子。他是s大的大学教授,每到寒暑假,会带着金敏哲一起回到江陵老家。他会晒茶、会做外焦里嫩的烤鸡,他还会在早上五点的晨光里,挽着裤腿下海捞蟹。他会在沙滩上架起小煮锅,把挥舞着大钳子的海蟹丢到锅里,金敏哲和母亲坐在一旁等螃蟹出锅,晶晶亮的眼睛里写满“馋”字……
如果不是母亲逼他,他们原本应该很幸福。
又或许,根本没有任何人做错,只是造化的捉弄。
“你尝一下,刚从马来西亚运过来的茶叶,冬天热带的茶,你尝尝是不是跟以前喝的不同?”林建豪从茶壶里倒出刚刚沏好的茶叶,端给金敏哲。
林建豪亲自驾车,带金敏哲回来了正东津。林建豪应该是极其愤怒,他才会有此一举吧。金敏哲想。
金敏哲坐在林建豪位于江陵的董事长办公室的真皮沙发上,对面墙上挂着宋代的范宽真迹。林建豪喜欢收集古画,是亚洲各大拍卖会的常客。
金敏哲小的时候,林建豪曾带着他和林官滠一起去香港参加拍卖会,那次的竞拍品是十四世纪来自欧洲的油画,中世纪欧洲和现代韩国有着完全不同的审美,油画上的裸.女丰满优美,满面祥和地坐在椅子上。
金敏哲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林官滠大大咧咧地欣赏了半天,说,“我喜欢这样的。”
林建豪点点头说,“儿子有眼光。你记着,这世界上只要有钱,可以买的东西很多,但文物除外,文物因为稀少而珍贵,它是无价之宝。”
小林官滠没听懂林建豪的大道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爸我是说,我喜欢这女的胸大。”
林建豪把金敏哲带回家那年,金敏哲12岁,林建豪是一个极其严厉的人,严厉并且对孩子们寄予厚望。金敏哲收起了那些孩子们爱玩的天性。他是模范生,一直都是,尤其是来到这个新家以后。
“父亲沏的茶,自然最好。您的品味一直是最好的。”金敏哲品了一口茶,身体坐得笔直端正。
林建豪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来,手上仍顾着茶几上的茶,“你亲爸,才最会沏茶。”
像大多数养父母一样,林建豪绝少在金敏哲面前提起他亲生父母,大多数时候,金敏哲以为他甚至是希望自己忘记亲生父母的。
金敏哲心里一凛,低眉望着茶水,“是。”
林建豪说,“我跟你亲爸,从小在一个村子里长大,小时候住隔壁两间房子。他老爸在家揍他,我在自己家就能听见。我俩都是独生子,他家穷,我家更穷。我小时候特别羡慕他,因为他有勤勤恳恳种地干活儿的父亲和顾家的母亲。我呢?从小父亲就是有名的赌鬼,赌钱输了就去喝酒,喝了酒就回来打母亲。我的母亲干活伤了腿,不能再下地,只能去城里摆摊卖水果,每天凌晨就出门,半夜才回来,辛苦赚的血汗钱,却要常常被我那个赌鬼父亲打劫。”这个财阀大佬的目光里有难得一见的柔软温情。
金敏哲面无表情,低眉顺眼地听养父说着这些陈年旧事。
林建豪说,“我跟你父亲住得近,从小比着长大。其实他各方面都比我厉害,是他照顾我。他老爸逼着他报考了江陵第一小学,问我去不去,我就说那我也去,他就给我补课。我家买不起电灯,晚上就去他家,就着他家的光线看书到大半夜,他爸妈在炕上都睡了,我们俩在嘀咕考试题,就这样一起考上了江陵第一小。”
金敏哲对奶奶家的土炕有着清晰的记忆。父母去世得太早,而他害怕忘记,所以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会像放电影一样回放那些他生命中最温情最珍贵的回忆。
林建豪说,“后来要念高中的时候,我母亲凑了一个暑假都没凑够让我继续读高中的学费,在家里无助地哭。我说妈我不念书了。我就是不念书,也能养活你给你好的生活。我母亲跛着脚把我打了一顿,说‘我辛苦供着你都没说放弃,你个小兔崽子舒舒服服念书就敢说不念了!’。我一下都没躲,我要是躲了她追不上我,更着急。”
金敏哲动容,“后来呢?”
林建豪笑,“后来我妈没办法,厚着脸皮去了你亲爸家里,你亲奶奶家也穷,说让我们先回去。我妈跛着脚,一个晚上满村求爷爷告奶奶,想借点钱给我读书。没一个人借给我们,很多人连开门都没开。第二天你爸带着一摞钱来我家,说你亲奶奶一大早去镇上把嫁妆卖了,拿钱来给我们救急,说孩子怎么能不读书。我妈感动得,哭得差点跪在地上。我那个时候就想,一辈子的兄弟,以后谁要是敢欺负金楠,我豁出这条命也要跟他拼了。”
想不到自己老爹年轻时候这么义气,金敏哲红了眼眶。
林建豪笑着给茶壶里添水,“后来高考,我们两个说好了要一起考进汉城国立大,我们那个小破地方的高中生,能考进首尔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