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公元14晴(略有东南风)
地点:南直隶苏州府
江水缓缓东流,遥望几叶扁舟。
夕阳下一片波光粼粼,恰似一池金箔。一群飞鸟徐徐,跃过微微青山,俨然一副水墨山色。
一位青年男子立在江边,他时而抬头望天,时而低头看水。双眼木讷无神,活脱脱一个呆子,只差傻笑流口水了。
不远处岸边坐着一个十几岁的书童,正神情悠悠的垂钓江鱼。
都好久没上鱼了,书童很是烦躁。
“公子,你都在那里站了一个多时辰,不烦吗?我坐着都烦了,死鱼烂虾不吃食。”
那位公子仍痴痴茫然四顾,良久才道:“哦,画安,你看见那群飞鸟了吗?它们去了很远的地方。”
书童画安早习惯了这位傻公子的答非所问,摇头苦笑道:“没有看到一群,只看到你这只傻鸟一直在那站着,你怎么不飞呢?”
“飞,我要去哪里?哪里都不去不了,我也不会飞。”
“笨蛋,大笨蛋,天字第一号大笨蛋,就这还是四大才子呢,哪个笨蛋封的?”
画安不再理会笨蛋公子,继续盼他的鱼儿。
傻公子也不理他,继续愣自己的神。天上飞过一只大鸟,他站在原地紧盯不放,直到大鸟没入天际才用力转过头来,脖子都快废了。
嘴里却呢喃道:“它是孤雁吗?它的家人呢。不,我才是孤雁……不,它应该是秋雁,悲秋之雁才这么孤独,春天怎么会有秋雁呢?”
他终于俯下身来,捡起一小块石子奋力投向江中。却只扔了两丈远,“咚”的一声,像鱼儿跳入水中。
画安不禁埋怨道:“公子你干嘛!把鱼都吓跑了,真是病的不轻,薛郎中开的药你晚上要多吃两碗。”
傻公子没有理会,又捡起一块石子投入江中,还发出痴痴的傻笑。
画安实在按耐不住,起身走来将他一把推出一丈多远。
又怒道:“好不容易出来钓鱼,你又在这里捣乱,你是疯了吗!”
傻公子不急不恼嘿嘿一笑,刚要弯腰捡石子又被吓得后退几步。眸子里闪过一丝红光,却又转瞬即逝。
画安微微一怔,眸子里忽的迸出一股泪花。
咧嘴泣道:“公子,我知道你心里很苦,老爷老夫人走的早,少奶奶也病逝了。可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不能一直这样啊,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像公子哥。谁都可以欺负你,连我一个小小的书童都敢骂你。你说话啊,你骂我吧!”
傻公子置若罔闻,又低头看了一阵子石头。
良久才道:“我不会骂人,天下人都可以骂我。”
“你……不理你了。”画安又气呼呼坐回岸边。
斜阳将没,只剩一缕残光。云沙江畔异常平静,连鸟都不再飞过。
傻公子又仰头痴痴念叨:“秋雁呢?它还会回来吗?秋雁……”
画安毕竟孩子心性,忍不住笑道:“公子,你总是喊秋雁,我看你是想华府的秋香了吧。”
“秋香?秋香是谁?我不认识。”傻公子这次回答的很麻利。
“哈哈,你还装。每次你在街上遇到秋香,就一直偷看人家,别以为我不知道。”
“没……没有,我没有看她,我在看花。”
“秋香就是一朵鲜花啊,哈哈……”
……
傻公子忽得绷紧了脸,像是谁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不还。
画安又不禁摇头苦笑,像大人教训孩子般语重心长道:“公子,你都快三十的人了,也该懂事了。唐家虽然有些基业,但这样下去总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天。上次刘老爷出五千两银子买你的画,你为什么不卖呢?是不是傻……哦,我忘了,你就是傻子。”
“买画,为什么要买我的画?我的画这么值钱吗?”
“呸!说你笨蛋你还真认了,你是唐寅唐伯虎,江南四大才子之一。”
“四大才子?什么四大才子?世人眼拙吧。”
“唉,真拿你没办法。”画安垂头丧气又坐回原处。
傻公子放眼茫茫云沙江,神色愈加茫然。仿佛在他眼里,一切都是浮云变换。
他就是被世人称颂的江南四大才子之一,唐寅唐伯虎。家住苏州府,有屋又有田。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诗画双绝世间无二。其诗洒脱飘逸,其画艳丽清雅,少年时都已成名于世。
性情嘛,却不那么潇洒。
少年时就不拘言笑不通世故,是个老实孩子。前几年又父母双亡,后贤妻徐氏病故。性情变得更加木讷,以致懦弱任人欺,却从不抱怨一句。
也许那些惊世之作,都是他心中意境有感而成。
他这人还奇懒无比,如果不是春风又绿了江南岸,他还穿着那件棉衫呢。
早春的风依旧很凉,掠过江水袭面而来,唐伯虎猛打一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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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双目顿时炯炯有神,像是火烧到眉毛。五脏六腑像被注入一股无形神力,丹田都在鼓鼓作气。
他凛然望向云沙江,扯着嗓子吼道:“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嘿~嘿参北斗啊生死之交一碗酒啊~说走咱就走……”
画安正在凝神看漂,被这冷不丁的一嗓子吓得差点掉到水里。
不禁怒道:“傻公子,你又在抽什么风,把刚上钩的鱼都吓跑了,快闭嘴!”
唐伯虎正意兴盎然,没好气的道:“怕什么?想吃鱼本公子回去给你买。等等啊,还有还有。”
他又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