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菀语气平静,没丝毫起伏,只是在叙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罢了。
王春花扯了扯嘴角,“我知道。”
外面又有了动静,这回是陈家人自己起了内斗。栅栏关上了,院子里又有人守着,季家的丫鬟仆从盯得紧,陈家人想走也走不了。僵持了半晌,陈老大就受不了了,嫌丢人,嚷嚷着让丁氏掏钱。
丁氏不乐意,说身上没带钱。田氏跟婆母统一战线,死活不掏钱。
周围的人看笑话,陈大爷父子三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低声斥责丁氏,丁氏立马抹着眼泪道:“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哪来的钱?周氏那个狐媚子,有钱了架子也跟着涨起来了,教得女儿目无尊长,成心要逼死咱们一家子。将近一两银子,我哪里拿的出来?不如让我去死了算了…”
又是寻死觅活。
除了这一招,丁氏还会用其他手段吗?
季菀嘲讽的笑,王春花也满眼讥诮。
“四妹,你去告诉姥姥,但凡是真正想死的人,都不会大张旗鼓的在人群堆里说出来。不声不响的就死了,倒也干净,省得给别人添麻烦。”
王春娇便去了,就站在门口,大声将姐姐的话转述给所有人听见。末了又道:“姥姥,您整天都喊着要死不活的,可不也活得好好的吗?想给我们家安一个杀人凶手的罪名,好歹也得流点血不是?这如果说两句话,就得背负人命,我们伤的伤残的残,那您得背负多少条人命,您说是吧?”
季菀立即对王春娇刮目相看。
果然人都是逼出来的,没到绝境,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大。
丁氏显然没料到平日里胆小怕事的王春娇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
季菀已经给王家人包扎好了,看向院子里神色各异的陈家人,笑了笑。
“看来丁大娘是真的没带钱,也罢,黄妈妈,曾婷,曾柔,你们就辛苦点,去一趟陈家。他们家砸了我家东西,既收不回本,咱们只好效仿,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你要干什么?”
丁氏声音尖锐,恨不能从季菀身上剜出两个洞来。
季菀压根儿不理她,曾柔已经打开了栅栏,眼看着就要出去,丁氏立马扑过去,“死丫头,不许去。”
郑清一把拽住她,“丁大娘刚才还要死要活的,现在力气倒是大了。怎么,要杀人灭口?哎哟,陈家可真是了得了,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恁得无法无天,当这世上的公道都由你陈家来判…”
“够了!”
陈大爷面上实在不好看,绷着脸咬牙切齿道:“我回去拿!”
“不许给…”
丁氏尖叫起来,“季家那么有钱,还要来讹诈我们。老天爷,你怎的瞎了眼,让这些狗杂碎那么得意猖狂,却要开坑害我们穷苦人家,可怜我儿二十岁还未娶妻,最小的孙子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她季家为富不仁,有钱了也不知道接济穷苦乡里,却反过来要我们的命…老天爷,你开开眼吧,一道雷劈死这群没良心的东西…”
周围的人脸色沉得跟锅底似的,便是陈大爷脸色也是青白交加,一把将她拂开。
“你再闹,就别再进我家门。要死要活,都随你。”然后大声道:“开门,我回去给你们拿银子。”
任是丁大娘再怎么样的胡搅蛮缠,也无用。这下子她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估摸着以后再不敢无事生非了。
季菀留下药,又叮嘱了些注意事项,正准备走,陈氏突然出声。
“当年传你娘克夫的话,并不是我说的。”
季菀一怔。
陈氏坐在杌子上,面色平静。
“我也是寡妇,知道丧夫的苦。若说你娘克夫,那我又算什么?我便是再不喜她,也犯不着把自己也搭进去。”
她没看季菀,语气淡淡的,无悲也无喜。
“你奶奶怨怪,你三婶子嫉恨,到我家里来坐一趟,什么过错都落在了我头上。”陈氏说到这里,看了眼季菀,自嘲道:“也怪我性子傲,又不得人心,本来与你娘就势同水火,便是辩解,也没人信。”
季菀没说话,带着几个丫鬟回家了。
陈家人闹得那么厉害,左邻右舍早传开了,季菀还没回来的时候,周氏就已听罗家隔壁媳妇游氏说了。
“大妹子,你们家阿菀真厉害。陈家人的耍混可是出了名的,尤其丁大娘和她那两个媳妇,谁见了都得绕着走。可你们家阿菀,三言两语的就把她们打发了不说,还让陈大爷掏了钱。丁大娘向来一毛不拔,这次抢钱不成倒舍了本,估计得气得吐血。”
周氏只是笑笑,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扯家常,眼看时间不早了,游氏见她没留自己坐下来吃饭的意思,讪讪的走了。
没多久,季菀就带着人回来了,对周氏转述了陈氏说的那番话。
周氏听后沉默半晌,淡淡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谁的过错都不再重要,也没必要继续追究。”
季菀瞬间悟了。
母亲是信了陈氏说的话,毕竟做了这么些年的邻居,多少还是了解些的。再说陈氏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她的丈夫死得更早,村里也有些闲言碎语。她深受苦楚,好容易平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