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尔赫特与他的兄弟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有着同样的黑发以及挂在一张圆脸上从不褪去的笑容。他们高大的颧骨和深陷的眼窝表明他们有着隔海相望的列奥人的血统。海尔赫特与他兄弟的不同之处在于:他身形修长,而他的兄弟则活似桶状。
他坐在宽大的红木桌后,摆放其上的银制烛台上蜡烛滴着烛泪,照亮了石堡里阴暗的房间。海尔赫特精明的眼睛透过泛光的金边眼镜打量着来客。
“抱歉,”他说,“我为在大厅里发生的一切向你们道歉。我的兄弟向来分不清孰轻孰重。所以,他始终只能在一楼的大厅工作。”
那可是一个好职位,李察心想,油水十足。就像看门狗一样,始终吃得饱饱的,皮毛油光闪亮。只是看门狗自始至终都听命于主人的吩咐行事,没有自我意志。因为狗很廉价,每一个角落都潜伏着几条,随时可以更换。
他突然觉得那名法师不是那么丑陋且令人厌恶。
如果不是他挑起争斗,引起火焰与冰霜的对决,将本就污漆漆的大厅弄得更加一团糟。赫特兄弟也许不会出现。要不然就得按照他们定下的规则与步骤行事,奉上一大笔开路费。他可不相信自持身份的白玫瑰骑士会报销他的花费。
念头飞快闪过,李察打算揪住话题不放。
这该死的鬼天气不止使得坐在一旁焦躁不安唉声叹气的法师小姐心情不好,也让他的心情不那么爽朗。这种烦闷压抑的滋味可不能只有他们来品尝。彼此分享才是高尚之道。
“那商会护卫今天也休暴雨假”他问。
可海尔赫特不像他的兄弟,他脸上的笑容反而更加灿烂且真诚。
“大家总得休息不是”他摊着手,“辛苦工作了大半年,他们理应有休息的时间回家陪陪自家的女人。至少,我的护卫都被我赶回了家。”
“他们有一个好心的主人。”
“将心比心罢了。”海尔赫特摆摆手,止住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好了,李察先生,请容许我先看完老巴洛德的手信。我得知道他怎么会突然记起我这个老朋友。”
“他也从未向我提起过。”
“矮人顽固得就像石头。他们的姓氏不是岩石便是钢铁。”海尔赫特边读信边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他改变了心意。”
“是千面手。”李察解释。
“我了解了。”赫尔赫特打断了他,“请让我看完它。”
房间里一时沉默无声,只有楼下大厅的吵闹与外面雨水砸落石堡外墙的声音透过关闭的房门和窗户依稀传递进来。
陆月舞淡然安坐,罗茜则低声咕哝。她的声音太小,就连一旁的李察也听不清她到底在嘀咕什么。他只有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这间属于诺瓦商会主管的办公室里摆放着数座塞满书籍与资料匣的书架,靠近窗边的角落则挂着交叉的剑与盾,立着一套金光闪亮的铠甲。
“李察先生。”当海尔赫特看完了信件,抬起头仔细瞧着李察,“原来你是费尔南德斯的儿子。”他忽然面露懊恼之色,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我早该想到的。”他说,“你和他实在太像。”
李察为他的言语惊讶不已。
“您和家父熟识”他挺直脊背,前倾身体,急迫且困惑地询问,“可我从未听家父提起。巴洛德也不曾对我说过这些。”
“你没有读过信”海尔赫特奇怪地问,然而不等李察回答,他便举起双手示意,“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请忘记它吧。”他说。“我当然还记得你的父亲。”他放下信件,耐心地解释道,“费尔南德斯与诺瓦关系匪浅,早年我们曾是一起旅行的伙伴。就为此,我便应当照顾他的后人。只是”他曲着手指敲着信件,力道透过薄薄的纸张击响了桌面,发出仿佛叩击在心口上的,有节律的声音,“巴洛德的要求有些难办。”
其实李察对上一辈人讳莫如深的隐蔽更感兴趣。因为他一直就不曾相信官方当初的报告,将父亲的死因归咎于遗迹守护者之手,但曾经的几番询问都被巴洛德堵了回去,自此之后他便清楚地知道,他们似乎已经打定注意要将之前发生的事烂于心中,将其带进坟墓。
海尔赫特是他意外所不知道之人。但看他笑面虎的模样,李察便知道如他这般时刻戴着假面具与人打交道的家伙更是不会轻易对他放弃戒心,痛快地将其和盘托出。他们只会顾左右而言他。
因为商人有时候比矮人更顽固;但他们更是惟利是图的生物。
和他们打交道远比同矮人谈交情,与酒馆老板比拼酒量更加容易。好吧,李察偏过头看着窗外倾盆的大雨,心想自己又多了一个呆在诺瓦商会的理由了。
“巴洛德说了什么”李察问。
“我很好奇千面手为什么会盯上你。”赫特先生笑了笑,薄薄的眼镜片反射蜡烛的微光,“不过我想更有可能的是我的老朋友巴洛德总算学会了通用语的夸张用法。”
李察轻轻耸耸肩。
矮人大多喜欢直来直去,说一不二。但巴洛德不会如此。没人能在东区那个复杂的地方安稳地居住数十年,但巴洛德做到了。因此李察觉得他的信中绝不可能如海尔赫特所说那般夸大其词。他只会含糊地一笔带过。
这时李察忽然回想起此前海尔赫特说的话,觉得他的每一言每一语似乎都满含深意。尽管均是点到即止,可无不从神情与推脱的口吻中表现出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