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游诗人的手僵在半空。“竟然没人记得我了。”他的脸上一片黯然。“没人记得那个惹是生非的混账小子了。”
什么也敌不过时间。李察将一杯啤酒推到他的面前,“喝一杯酒吧,它会使你忘记烦恼。”
吟游诗人道了声谢,举起杯子将啤酒一口气干掉一半,随后陷入了沉默。
李察试着抿了一口,他发现狭海盛产的葡萄酒和泡沫啤酒之间的差异有如天上与地下。他无法忍受这种涩嘴的苦味,不得不埋下头将那口酒吐在了地板上。暗黄色的酒液顺着地板上的缝隙,滴入了脚下涌动不休的浪涛里。
“他们在谈论海怪。”罗茜悄声告诉他。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应该是这座船屋令她感到难受。李察顺着她偷偷指着的那桌人望去。那一桌有五个人,他们皮肤黝黑,手臂肌肉鼓胀,像是船上水手。他们的语速飞快,浓重喉音使得李察难以分辨他们所说的词汇,但是“海怪”,“死亡”,“幽灵”等词他依然听得分明。
“他们说有好些海盗窝都遭到了洗劫。”罗茜接着说。
“和我们遇见的一个样。”李察说。
“也许是道听途说。”
李察看了默默唉声叹气的吟游诗人一眼,“应该不会有差。”他告诉女法师,“瓦利亚人对巫术生物深恶痛绝,若不是确有其事,绝不会谈论此事。他们只会将之当做玩笑。”看看他们,他们脸部紧绷,手指发颤,这是恐惧的表现。
“是吗?”罗茜随后便一言不发。她埋着头,双手握着油腻的木酒杯,但一口也没动。
她的兴致不高,偶尔抬头望向他的眼中好似流露迷茫。她怎么了?他刚刚开了口,邻桌的人却突然出声打断,“白皮肤魔鬼,西大陆猴子。”
李察与罗茜从始至终都入乡随俗地使用瓦利亚语交谈,不过现在看样子依然有人听出了他们的口音。满嘴啤酒和大蒜、洋葱味道的邻桌瓦利亚人说出的两个字眼仿佛带着魔力,喧闹的酒馆里立即安静下来。
身体瘦长,就差浑身长毛的猿猴站起来。“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这些白皮肤脏鬼。”他的脸就像猴屁股。他醉醺醺地走到了他们旁边。“这里不招待魔鬼。”
李察把他的酒杯移开了一些。他瞥了一眼酒馆老板,后者避开了他的眼神。他又瞅向酒馆里的其他人,黑皮肤瓦利亚人仇恨地凝视着他,混血人种则远远躲开。狭海城邦里从没发生过帮助西大陆人的事。谁喜欢法师和炼金术士?
“付钱,然后滚蛋。”没毛的猴子手掌拍打桌面。重重一声,李察觉得他的手一定通红了。“否则就换刀剑来招待你们。”
“我要喝光我的啤酒。”他说。
“我瞧得清清楚楚。”红脸猴子恼怒地叫道,“我看见你将它吐了。”
他的话引起酒馆里一阵骚动与谩骂,仿佛李察的动作是在他们的脸上吐了一泡口水。李察一脸平静地告诉他,“因为它的味道就像你这爬虫一样让人作呕。”
“我会打得你呕吐。然后掰开你的嘴巴再把它们统统给你灌回去。”
打着醉拳的猴子朝他扑了过来,途中撞倒了桌子,飞起的酒杯里洒下的酒水将吟游诗人淋了个通透,还有一部分洒在了罗茜的裤子上。
这下一点也不安全了。李察心想。
骨瘦如柴的猴子歪歪扭扭地扑来,仿佛马戏团里被人取笑的笨熊。他一拳击向李察握着酒杯的手,另一只手来了个黑虎掏心,抓向他衬衫的纽扣。李察轻巧的一个回旋,让红脸猴子失去了平衡,一头撞在一张桌子上,摔倒在一片木茬及满地啤酒的泡沫里。酒馆老板在一旁心痛地大叫,“我的桌子,我的桌子。”
“我赔你的桌子。”李察告诉他。
“没人会要你们西大陆猪的钱。”一个满脸痘疤,手臂涂满油彩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一定是在外面听到了响动,然后又看见了酒馆里发生的一切。两个跟班紧随其后。
“不要吗?”罗茜的指间金币的光芒闪动。她阴着脸,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在积蓄力量。但愿别把她惹怒。李察飞快地瞥过左右,眨眼间这里就能变成火海。
“那是货真价实的金船。”一名跟班小声说,另一名跟班在一旁低声附和。
“不要!白魔鬼的钱就像大粪!”刺耳的声音从痘疤男的嗓子中挤出。他已经走到了他们的身旁,“千湖之城不欢迎你们这种人。这是个体面的城市。”
李察看不出他们有什么地方足够体面。他一动不动,漠然地瞧着他。就他看来,他们不比马戏团里的小动物好多少。至少它们呲牙咧嘴时还能分清局势,懂得什么时候应该加紧尾巴,什么时候应该卖弄乖巧,以免被鞭子狠狠抽上一顿。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痘疤男人满嘴恶臭。口中喷出鱼腥味。“你们这些婊子养的!”
红脸猴子甩着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鱼肉糊贴在他的脸上,惹人发笑。他一把抹去脸上黏糊糊的污渍,愤恨地盯着他们。他的眼中好像要喷出火来。
“他们的耳朵里塞满了牛屎!”红脸猴子愤怒地叫嚣,完全失去了理智地再次扑了过来。一名跟班也在他的后面挥起老拳。另一名小个子的跟班则扑向了吟游诗人。
“我不是西大陆人!”吟游诗人无力地辩解,被狠狠砸中眼眶。
“你和他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