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勇说的话,提醒了众人。
刘赫快步走了出去,盘坐在地上的安民军士兵们看到他出来了,顿时齐刷刷站了起来。
刘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重新坐下。
他在士卒之中,来回踱步,也不说话,弄得大家心中疑惑不已。
走到了一个右肋上包扎着的士兵身边,刘赫蹲了下来。
“是胡毅啊,你受伤了?伤势如何?不是说了伤者回去休息,不用来集合么,你怎么来了呢?”
这胡毅今年才十九岁,十七岁的时候就加入当时乡勇队了,所以刘赫对他也算熟悉。
胡毅咬了咬牙,一脸坚决。
“一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谁也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再回来,他们受伤重的,理当休息,我还可以继续战斗!”
刘赫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就不怕么?他们如此凶悍,完全无视生死,这次战斗,咱们这么多兄弟都战死了,据我所知,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个曾安就死在了他们刀下,难道你就不怕死么?”
提起这个,胡毅双目陡然充血,双手紧握成拳。
“不怕!曾大哥是为了给我挡刀才死的,他临死前只说了一句话,就是要我替他报仇,替他继续杀敌,保卫咱们的家乡,保护咱们的家人和乡亲!我胡毅从小受苦受穷,父亲在我六岁时受了灾,为了把仅有的粮食留给我和母亲,才活活饿死,他就希望我能有出息,当个男子汉!”
“不管是为了保护母亲,还是为了父亲还有曾大哥的遗愿,我都不能怂,不能怕!敌人凶又怎样,我比他们还凶!这伤口就是我为了给曾大哥报仇,对付将他杀死的那个敌兵时留下的,他要刺我,我就扑过去让他刺,就算是咬,我也得把他给咬死!”
他情绪越来越激动,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校场空旷,他的声音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校场,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周围两千多安民军,有的低头沉思,有的面露羞愧,而大多数,则和胡毅一样,紧握双手,满脸激昂之色。
刘赫看了看众人的反应,然后拍了拍胡毅的肩膀。
“好样的,不愧是我刘赫的兄弟!令尊和曾安在天有灵,定会为你骄傲!”
胡毅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刘赫看向四周,高声大喊:“此战我等虽然守住了城池,可是损失了众多弟兄,是我刘赫之过也!我向大家赔罪了!”
说完,刘赫长揖不起,周围士兵连忙上前要扶起他,却被刘赫喝退。
“县令大人……”
众人动容。
许久之后,刘赫重新直起身子。
“过不了多久,也许就是今晚,也许是明天,或者后天,敌军必然再来攻城,届时血战之激烈,只怕更甚今日,以我等今日表现来看,到时只怕会有更多兄弟伤亡。”
“刘赫身为狼调县县令,自当与县城共存亡,可是诸位却不必如此。大家多有自己的亲人、家室,若要和家人们就此逃出城去,现在还来得及。我会为大家准备好盘缠干粮,今晚入夜之时,你们可以从西侧城门离去。”
此话一出,莫说是士兵们,就是连关羽他们都十分惊讶。
“大哥,这……”
程良刚想发问,却被崔钧拦了回来,他对程良摇了摇头,程良这才把话咽了回去。
校场之中,无人起身。
这时,一个身影陡然站了起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刘县令,莫要小觑了我们!”
刘赫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让他继续说下去。
“大家都是父母生养,那太平军也未见得比我们多两条臂膀,而且兵器盔甲还远不如我等,更兼我守他攻,为何反要我们躲避他们?天下岂有以强而避弱之理?”
“我等若走,纵可保一时安宁,可是城池陷落,乡亲和战友尽遭屠戮,日后我们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食粮饷而避战,是为不忠!弃战友而苟活,是为不义!以强力而惧弱敌,是为不智!如此不忠不义又不智之行径,非丈夫所为也!”
这人却是个身高近九尺的大汉,他这话说的斩钉截铁,说完最后一个“也”字的同时,将手中的长戟狠狠往地上一杵,只听得“噔”一生闷响,长戟的末端戳入地面数寸。
他这一番话,说得方才还有些犹豫之色的人,也纷纷情绪激昂了起来。
崔钧一看气氛如此,赶紧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关羽,向他使了个眼色,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二将军,柴火已点燃,靠您加把火了。”
关羽随即领悟,他看了看那壮汉,频频颔首。
“此人不错,不知是哪位兄弟麾下?二哥我要了!”
程良立马嚷嚷起来了:“二哥,这可不行!这家伙是我麾下士卒,这次在城头上,他一个人砍翻了十五个敌军,我正准备禀明大哥,擢升他为伍长呢,你可不能挖小弟的墙角,不然莫怪兄弟翻脸啊!”
“哎,三弟都这么说了,那便只好作罢,只可惜关某帐下无此勇士啊。”
“是啊是啊,我张勇麾下也缺乏如此勇将。”
“嘿,我朱烨眼里可揉不得沙子,以后没有这点血性的家伙,出去可别说是我朱烨带的兵,我朱大公子日后可是要做天下无双的猛将,丢不起这人!”
这些人绝大多数本身就是自愿来加入乡勇队的乡民,或者主动弃恶从善的小股山贼,本就有一股血性,只是之前初一见到如此残酷的场面,被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