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道:“我等……勉强算友人。这是柳掌柜出借给我之物。原本腊月就该完璧归赵,结果腊月我就被关进了大牢……”
猫儿的心咚咚作响,低声道:“我再问你,你所说的柳掌柜,可有子嗣在宫中任太医?”
那人立刻住了话头,墙洞中的钥匙立刻被他取回。
半晌他方防备问道:“你同宫里的柳太医,可相识?”
猫儿心下有些酸楚,只喃喃道:“极相熟……我……”
那人听闻,静了片刻,方一吆牙,重新将钥匙放进墙洞:“我观察了你好些天,现下能托付的人只有你。这钥匙我藏了这几个月,不知哪日就要被官差搜去……”
猫儿眯着眼,盯着那钥匙,蹙眉道:“你可知,柳太医一家……”
不能说!她内心立刻拉响了警报。
柳太医一家都是泰王的人,眼前这汉子或许也是泰王的人。
他十月被抓进监牢,再不知外间事,否则定会知道柳太医已死、柳家全家失踪。
也因为身在牢里,故而不知道她在打击泰王的事情上发挥了多少光和热。
她稳了稳心神,道:“万一我去正街,寻不到那柳掌柜呢?”
汉子怔忪片刻,道:“不会的……这钥匙非常重要,柳掌柜便是一时半会搬走,也会寻机会再回去。”
此时远处已传来匆匆脚步声,听着仿似是李巾眉的丫头——狼牙棒的动静。
那汉子着急道:“快,你快收下。东西放在你身上,比跟着我安全。柳家一定会来寻的。”
猫儿知道她不该拿那钥匙。
拿了只怕便是风波。
然而事关柳太医……
脚步声已极近,只要再拐个弯来者便能站到监牢门前。
猫儿一吆牙,立刻上前,将手往墙洞里一探,再一缩,那钥匙便被她牢牢握紧在手中。
继而一块墙砖悄无声息的顶上,将那墙洞隐藏在平整的砖墙上。
来探监的果然是狼牙棒。
她如平日一般将饭屉里的好菜好酒递进去,再蹲在监牢门口,同猫儿唠嗑。
日常话题总是围绕着李巾眉的闹腾,以及作坊的运营。
狼牙棒叹气道:“小姐现下只剩‘上吊’这一出戏,可这戏要东家配合才成。现下用绝食拖着,我家小姐真要饿成人干。东家何时能出狱啊?”
猫儿将自己脑袋一指,又开始翻旧账:“她用板凳给我开瓢时,可想到日后要用上我的事?你转告她,让她赶紧上吊,我阿哥等着收她小魂。我不会陪她唱‘镇魂’的戏码。”
这些日子,虽则衙役也帮她买来了膏药,然而脑袋上的伤疤却还未掉,瘙痒难忍,令猫儿一日里要咒李巾眉无数回。
狼牙棒只得拐着弯的央求道:“现下东家在牢里,小姐在家里。作坊的劳作虽未停工,可做出来的妆品都未向寄卖铺子供应,堆积了好大一堆。”
猫儿急道:“李巾眉和我不能出力,你和虎头铡快去送货啊!”
狼牙棒便极微妙的一笑,再不说话。
猫儿“呸”了一声。
狼牙棒是李巾眉的丫头,自然一切都为了她主子。
这是要催着猫儿想法子出大牢,先配合李巾眉把“上吊——昏死——镇魂——苏醒”这套戏码演完,以此对外表现李巾眉刚烈退亲的态度。
等李巾眉将自己的亲事解决了,才能有精力去顾着买卖。
猫儿冷笑两声,同狼牙棒道:“出大牢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想再出去。你同你主子就死了这条心。买卖的事也拉倒,小爷在牢里有人侍奉,不缺银子。”
狼牙棒离去后,猫儿方有时间细看那钥匙。
这是只有一支指关节大小的白玉钥匙,看不出成色如何,齿端微有磨损,显见曾经确然开过锁。
她此时有些后悔,就不该一时脑子抽筋接下这钥匙。
这摆明是个烫手山芋。
然而她身上担着一条姓“柳”的人命。
柳太医纵然是泰王的人,可最后他为她送了命。
她原本就是个不愿意欠人情的人。这样的人情太重,重的她每每想起来,心中便憋闷的仿佛压着千斤重担。
她心下烦躁,又吩咐衙役带来兔儿爷,点了一曲“麻姑献寿”的戏本,兔儿爷别别扭扭唱出来,倒也别有一番热闹劲儿。
随喜受萧定晔之命,前来大牢,欲带猫儿出监牢时,瞧见的便是猫儿翘着二郎腿,一边嗑瓜子、一边抚掌叫好的纨绔形象。
随喜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银子,他娘的供着胡猫儿的银子,归根结底全都是出自五殿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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