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九听见背后的声音,身子一滞,半晌方缓缓转过头,瞧着面前这个身穿黑色长袍,容貌俊秀的男人,淡淡道:“混沌,是你。”
混沌上下打量一身长衫的姜九,又盯着六记斋的招牌看了片刻,目光又移向他身后的六记斋,笑道:“堂堂的饕餮,竟然当起了这小店的掌柜,穷奇同我谈起的时候,我还不信,这般瞧来,果真如此。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混沌连连摇头,目光之中多少鄙夷之色。
姜九却并不在意,只是冷冷道:“你来这儿,所谓何事?”
混沌笑道:“难得我们那么多年的情意,你既然开了这店,不应该请我进去喝一杯吗?”
说着便要推开姜九往里进,但是姜九却寸步不移,指着一旁“歇业”的招牌道:“抱歉,本店暂停歇业。”
混沌瞧了瞧姜九手上的酒壶,调笑道:“怎么?掌柜自己有酒喝,却不来招待我这个好友,真是伤人啊,难怪我唤穷奇和娇娆一同前来,他们都不愿来。”
姜九脸色一冷,却没有再阻拦,任由混沌进入店内。
混沌在六记斋里四处走动,好奇地上下打量,一回头,见姜九随手从柜上拿了一壶酒递到他面前,道:“喝完走入。”
混沌笑道:“怎么,你不陪我喝上一杯?这么年未见,我可是想同你好好叙叙旧?”
两个人坐在桌前,面前只有一壶两盏,混沌斟满面前的两盏酒,轻轻推过去一杯,道:“这第一杯酒,敬过去。想当日,你饕餮带着我们三凶还有娇娆,大千世界任我们驰骋。”
姜九只是不言,却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混沌又接着道:“这第二杯酒,敬当日。犹记得当日,我们大闹天宫,整个天界被我们搅得天翻地覆,此时想来,都觉得痛快。可惜后来,你饕餮背信弃义,弃我们于不顾。”
说着又将酒盏斟满,再次递过,姜九仍一饮而下,混沌一手执着酒壶,一手执着酒盏,也仰头一饮,又斟第三杯酒。
“这第三杯酒,敬至今。我们四凶被投诸四裔,护卫着这所谓的人间太平,我们从人人惧怕的四凶兽,变成天界的走狗,想想我都觉讽刺。而这些,也是托你饕餮的福分。”
混沌说罢又将饕餮面前的酒盏拿过,两杯斟满,轻碰姜九的酒盏便再饮。
姜九也徐徐喝下第三杯酒。
“还有这第四杯酒,”混沌再次斟过,笑道:“敬今日。如今我们四人与娇娆全都混迹凡尘,身披人皮,强装人样,想起来,都觉好笑。”
待四杯酒饮尽,混沌又道:“过去,当日,至今,今日。我们四凶的情意,都化在了这四杯酒里面。”
“混沌。我们四凶早已不是当日的四凶。”姜九淡淡道。
混沌讥诮道:“就是为了一个女人吗?为了一个女人,你就甘心窝憋在这间小店,当什么掌柜,当什么厨子?对了,我还听说,你将自己的那一半封印起来了,是吗?你倒真对自己下得去手,我倒是奇怪了,你这样的人,娇娆她到底痴迷你什么呢。”
姜九握盏的手猛然一紧,霎时,酒盏在手中碎成粉末,姜九冷冷道:“混沌,前尘旧梦,说前尘,再无意义。你又何必揪着不放。”
“好好好。”混沌脸色也是一沉,冷笑道:“不说前尘,那么如今呢,你一个人难道真得要同我们四个对着干,我还真是不明白了,难道,像过去的那些日子不好吗?”
说到这儿,似有感叹,盯着姜九,目光灼灼,只道:“饕餮,我们做回当日无法无天的四凶不好吗,管他什么三界,管他什么六道,四凶便是四凶,天下之大,唯有我们,难得不好吗?”
混沌说到这儿,姜九握紧的手一松,霎时,一捧粉末,轻轻一吹,那粉末洋洋洒洒,消逝在空中。
“混沌,无论是谁,都回不到过去,不管是你,还是我。”姜九淡淡道,言语之间,也是黯然。
一时之间,屋中静寂无声,只见两人沉默以对,半晌,混沌又恢复往日模样,自嘲道:“穷奇同我说,饕餮现如今与我们早已天各一方,我还不信,现在瞧来,却是我想错了。”
姜九听此,沉默良久,方问道:“混沌,你不在西南待着,也要搅合进来吗?”
“搅合?饕餮,你喜欢这样的日子,我却是早已厌烦够了,这天地早已该搅合搅合了。”混沌讥诮道。
说着,便站了起来,又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饕餮,既然如此,酒已喝,情已断,饕餮,再见面时,我们再无旧情可言。”
姜九只是坐着,混沌本欲离去,却又停住脚步,回头道:“作为旧友,我不妨再告诉你一句,你想拦着我们,无疑以卵击石。饕餮,你好自为之。”
说完,便如一阵青烟,消失在空中。
姜九瞧着空无一人的六记斋,又低头看了看桌上那一酒盏,一酒壶,半晌,只是轻叹一声,又是轻笑一声。
“终于要来了吗。”姜九喃喃道。
话音未落,忽见门外风云突变,霎时雷声滚滚,又见电闪雷鸣,不消片刻,大雨倾盆。
姜九回头瞧了一眼,一阵阵狂风裹挟着大雨破门而入,他有些愣神,再看时,却又见风雨之中飞入一道身影。
还未等看清来人,却听那人怒吼一声:“饕餮,还我儿命来!”
霎时,只见六记斋内,只听金石相接之声,两道身影在屋中纵横交错,片刻,只见屋中桌椅皆裂,杯盘酒盏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