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宁垂目道:次日之后,臣弟暗暗访查了一段时间,那日,除了乾清宫的宫女太监,只有裕妃娘娘的一位宫女在斗茶大宴开始之前去过茶房,旁的再无他人。
康熙听罢,默默地点了点头,眉心微微蹙起,又想了片刻问:你觉着昨日之事与斗茶大宴有关联吗?
康熙如此一问,常宁忽然想起在木兰围场时,裕妃猎杀那只白狐的事,心中不禁一凛,口中答道:臣弟不敢妄加揣测。
康熙点了点头,伸手从旁侧的一本书卷内取出一张纸,转手递给常宁道:这个是昨日李铁去寻凶手时候,在雪地里发现的另一个人的脚印,你暗地里去查查,看看有没有嫌疑的人。
常宁双手接过康熙递来的纸张,展开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叠好揣入怀内。
康熙抬眼看了眼常宁的面色问道:你昨晚又去哪儿喝酒去了,眼睛熬的跟乌眼儿鸡似得。
常宁听见一拍脑门子,说道:哎呦!瞧我这记性,昨晚刚应了人的事儿,睡了一觉,忘了个一干二净。
康熙笑问:什么事?
只见常宁的面容却收敛起方才的笑意,垂了眼皮,低声道:容若的寒疾又犯了,昨晚差人到我府上,叫我带他给宫里带个话,恐怕一时不能侍驾,我昨晚去看他,哎!确实又躺下了,境况似比往年又重了些。
康熙听见,蹙眉沉吟片刻轻叹道:改日天气好了,朕亲自去瞧瞧他,你传朕的话,叫他好生将养,宫中的差事不必挂心。
常宁答应下,并代容若谢了恩。
裕亲王福安在旁边听着虽然一头雾水,但知道是出了不小的事儿,便问道:我方才去给老祖宗请安时候,瞧见慈宁宫前后戒备森严,全是御前侍卫的人在那儿站着,究竟怎么了?
康熙皱眉道:前日老祖宗寿辰上,新聘的公主师竟中了毒,所以朕给慈宁宫加强了戒备。
裕亲王福安一听吃惊问道:老祖宗没事吧?
康熙摇头道:旁的人都没事,只公主师一人中毒。
裕亲王福安略思索片刻,又跟着问道:这位公主师可是个女子?眼下住在慈宁宫的后殿偏房内?
常宁点头道:正是,二哥清晨去给老祖宗请安时可是见着她了?
福安摇头道:我并没有看见,只是瞧着慈宁宫后殿侧院里来往出入屋内的,一律全是宫女,太监全不许进去,便猜到里面是女子所居,且月牙打那院子里出来见我的时候,眼圈儿哭的红红的,我问她,她只说师父得了重病。方才你们一说,我猜想便是这个了。
康熙点头道:你猜的没错,正是给月牙请的师父,虽然是个女子,但教授月牙课业这些时日,月牙已颇有长进,月牙与她的情感也极为深厚。
福安不解问道:她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康熙却轻轻摇了摇头。
福安想起方才月牙的神情可怜楚楚,不禁道:不管怎么说,那下毒之人也忒大胆,也不看是什么地方,哎!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歹人,竟敢如此大胆包天!
常宁道:皇兄且放心,这件事臣弟定会去细细查询。
康熙依然沉默不语,之点了点头,目光深垂,看不出情绪变化。
福安因怀揣着另外的一件事情,见此时康熙略有闲时,便趁机说道:臣听见外面的大臣讲,万岁爷明年要开什么博学鸿儒科,不知这是不是空穴来风?
常宁闻听福安突然开口问这个,忍不住侧目盯着福安,无奈福安却一眼也不向他这边瞅,只顾目光注视着康熙。
康熙听见福安问,脸上转而扯出笑颜,道:不错!朕意已决,明年初举行博学鸿儒科举考试,为我大清选贤育能。
福安听见康熙如此说,神情却比方才沉郁几分,说道:没三年一次的秋闱,就已经有许多汉人的贡生入朝做了官,再举行这博学鸿儒科考,朝内掌事的汉人是不是太多了些?
康熙却笑道:多寡又有何妨?原本在咱们大清朝的版图上,汉人就比满人多出数倍,汉家有渊远的文化,且很多汉家清僚都是隐居深山避乱的饱学之士,如今,天下初定,正是整修规制,重现兴隆的时候,朕此时不用这些人更待何时?
福安却皱起一双浓眉道:万岁爷说的有理,臣之是觉着这件事非同小可,一旦开考,必定有大量的汉人拥入朝中做官,会不会有碍咱们大清的江山稳固?臣觉着此事还应从长计议,不可莽撞行事呀!
常宁听见福安如此说,心中不禁替二哥着急起来,他自然知道康熙对此事的坚定态度,且康熙上朝当着众文武百官宣告此事时,引起台下所有满洲高官员的高声反对。
康熙当时在朝堂之上一人舌辩群臣的场景,常宁此时还清晰记得,如今,福安才回宫便旧事重提,他担心触怒了康熙,弄得福安才回京就颜面扫地。
不料,康熙却丝毫没有恼怒之色,反而笑呵呵道:莽撞有什么不好?莽撞之人就未必做不得大事。
说罢,端起手边的姜茶呷了一口,继续道:纵观历史,诸多的大事、要事都是莽撞人做的。
陈胜吴广是不是莽撞人?数百衣衫褴褛的乡下农民,斩木为兵,揭竿为旗,与残暴国家的铁甲虎将决死疆场,骨肉与眼泪同飞,鲜血共夕阳一色。没有莽撞精神,面对秦之暴政,何来大泽乡首义!
刘邦是不是莽撞人?押送戍卒途中,怜悯眼前的哀哀无告,愤懑朝廷的倒行逆施,亲解长绳,释放囚徒,纵无辜入江湖大泽,逃生去也;投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