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看得迷惑,怀袖却始终不说与其缘故,急的月牙次日晨露未散便跑了来看那些腌渍的樱花。
怀袖依旧是先上晨课,之后闲暇时,令翦月等人将已隔夜的樱花中盐水挤干,后又添入白梅醋。
刚做至此步骤,只听庭前有人轻笑:你们好生有兴致,偷得浮生半日闲,做这等好玩意儿,可也是见者有份的哦!
众人循声抬首望去,见来人正是勤嫔。
勤嫔自立春之后,旧疾渐渐收敛,身子也一日轻似一日,至晚春时节,已基本痊愈,趁着此时春光缱绻,闲步至清芷堂来看怀袖。
勤嫔走至近前,伸手捞起一枚花枝在鼻息间嗅了嗅,浅笑:还早呢,约莫尚须三五日才得齐全。
怀袖闻言点头笑道:果然是内行一出口便知有没有!
月牙急挽着勤嫔的手央道:好姐姐,你快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勤嫔笑凝了眼怀袖,手抚着月牙的手背轻笑道:别急,再等三日,你便自得其解啦!
说罢,轻提裙摆向屋内走:走了这半日好生口渴,我来讨口茶喝。
翦月早备了梅子蜂蜜端给勤嫔,勤嫔喝了半盏,侧目见桌上放着一指字笺,便取来看,却见上面填着一首新词。
这可是你新编排的曲么?勤嫔顺口问道。
怀袖见她问这个,悄然垂下眼帘道:这不是我的,是旁人写的,我见写得好,记下来写着玩儿的。
勤嫔见怀袖眉睫黯然,便没再多问,只将哪字笺看了一遍,仍轻轻放回原处。
至晌午时,慈宁宫打发人来请月牙回去,说宫外进贡了好些点心,老祖宗叫月牙去挑些喜欢的。
日头炽烈,怀袖便留勤嫔在清芷堂内用膳。
午间,怀袖携勤嫔于书房闲叙,早蝉停在树枝间聒噪,怀袖便轻抚琴弦,婉转唱词将勤嫔看见的那首词唱与她听。
春浅,红怨,掩双环。微雨花间画闲。无言暗将红泪弹。阑珊,香消轻梦还。斜倚画屏思往事,皆不是,空作相思字……
勤嫔细细品味,待怀袖一曲弹罢,疑惑道:我听你这曲风中颇有几分吴越柔腔的清软意境,这曲子究竟是谁做的?
怀袖轻轻摇头道:我与这位女子并非深交,只一面之缘,只是觉着她如此品貌,却出身贱籍,实觉憾惋。
勤嫔疑惑道:她既是出身贱籍,你与她又如何得以相识?
我此番出宫不期与她偶识,得知她与你一样同是江南人氏,虽说地位卑下,但我看她举止言辞,颇有大户闺阁女儿家的气质教养,所以,我才心生惋惜……
怀袖将与沈婉相叙的情景简单说与了勤嫔,只为言明其与容若的关系,最后,忍不住再次慨叹沈婉才华之高洁,出身之不幸。
勤嫔仔细听怀袖讲了这半晌,略沉思片刻,问道:你方才说她姓沈?
怀袖点头,勤嫔又问:你可知她原籍具体居于江南何处?
怀袖仔细回想道:据她说,好似与我的老师吴汉槎是同乡,应该也在江南吴江一带。
勤嫔闻言,蹙起一对黛眉细想了想,问道:这位沈姑娘眼下芳龄有多少了?
怀袖道:我没问,瞧着应与你我相当。
勤嫔又掰着指头算了算,沉吟道:当年顺治年间科考一案,江左三凤皆受株连,其中好似有一户沈氏满门遭株……
不知不觉,日渐西斜,送走了勤嫔,沈婉的这一桩事却始终在脑中盘旋。
转眼三日已过,月牙已等不及吵嚷着要将那酿着的樱花取来看。
怀袖命翦月将坛子由后院的花树下挖出来,解开蜡封的一瞬,一股淡香由坛内溢出,月牙奔至近前,伸手小心翼翼捻了一支出来。
望着晶莹剔透的粉嫩香蕊,月牙不禁叹道:那些樱花鲜嫩时被采下,又在这坛子里闷了几日,这花儿怎得反倒变的冰雕玉琢了?莫不是师父给这坛子施了什么法术?
怀袖笑道:我若是当真会施法术,就先把你闷进这坛子里,省得你到处惹事!
月牙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此时,翦月将腌霜后端上来,月牙迫不及待捻了一颗入口。
淡淡的甜香夹裹着清雅芬芳,月牙连声赞道:这腌渍樱花比那玫瑰酪还好吃,且另有一番滋味,我定要带些回去细细品尝!
映雪笑道:不用公主惦记,您的那份我们姑娘早备好了!说罢,命人将三只小巧精致的定窑梅片五彩祥云密口盅捧出来。
月牙一瞧,一个是瓷白的,一个浅玫的,另还有一个碧色。
月牙挑了那颜色稍显鲜丽的浅玫色密口盅,笑道:这只瓷白色的定是给老祖宗的,只是这个深碧色的,我却想不出是要送给谁的?
怀袖垂目,玉腮浅泛桃花色,低语道:我不便去南书房,这个你给皇上送去吧,权当是谢万岁爷此番恩准出宫。
月牙笑盈盈道:这个我可去不得,这几日我皇叔父皆在南书房跟那些大臣议事,我才不想见那些老朽呢,再者,他想瞧见的又不是我……
月牙说的最后一句虽声音极小,却仍被怀袖听得清楚,玉腮飞霞嗔道:只顾着拿东西,却丝毫不替人办事儿,既然如此,这个也不给你了!
怀袖说话时,起身就要去抢月牙手里的密口盅。
月牙死死抱在怀内,绕着桌子边跑边笑道:好吧好吧,我答应陪你去昭仁殿还不成吗?我自己跑过去,恐皇叔父当真会不悦,他这些日子正烦心的很呢!
怀袖闻言,问道:还是为进兵台湾一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