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听见怀袖的声音,抬首见她正站在自己身畔笑意盈然,浅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朕竟丝毫未不知。
怀袖浅笑道:奴婢见万岁爷批改奏折专注,不忍打扰,正欲悄悄离开呢!
康熙放下手中的奏折,端起茶盏缓步走下龙椅,轻叹道:批改奏折是没个完的差事,只要次日睁开眼尚有一息在,这奏折便永远都如山似海堆在案头。
怀袖笑道:事情虽然如此,但凡事总讲究张弛有度,万岁爷爱惜龙体,亦是造化万民!
康熙回眸望了怀袖一眼,不禁又想起之前月牙说的那一生一代一双人,忍不住轻声道:身为一国之君,亦有许多事不得已……
怀袖并未留意康熙神态,只垂眸浅笑:这是自然,世间不如意,十之**,更何况万岁爷心系天下百姓!
康熙浅呷一口茶汁,将茶碗轻轻放在桌面上,深色眸光直凝注着怀袖微垂的玉颜,心内暗道:朕的无奈,你真能体谅么?
怀袖只觉康熙的目光幽然深邃,不自觉将脸转向旁侧。
康熙收回目光,转而向炕桌前走去:好久没与你对弈了,今日得闲,陪朕下盘棋吧!
怀袖又缓缓为康熙斟了新茶,在康熙对面的桌边坐下笑道:那奴婢今日可就不客气喽!
康熙笑道:你尽管来杀便是,朕还怕你这小女子不成!
两人说话间,已各自在盘上落了棋子,康熙似突然想起什么,轻声道:再过几日便是召羽郡主与容若大婚,月牙定是吵着要去的,你若想去瞧个热闹,便与月牙同去吧。
怀袖闻言,夹着棋子的手一抖,轻声道:奴婢就不去了吧,刚回宫就又出去,恐人瞧见又要惹闲话。
康熙温和笑道:你若出宫旁人自明白定是朕应允的,谁敢说闲话!康熙说此话时,已不经意带出几分将怀袖纳入自己翼下回护之意。
怀袖仍轻轻摇了摇头:奴婢还是留在宫内,今日见太皇太后的经书又读了大半,余下的奴婢还没来得及抄撰出来呢!
康熙闻言,略想了片刻,轻声问道:膝盖上的伤好些了么?
怀袖惊诧,抬起眼望向康熙。
康熙沉声道:李太医每日给朕请平安脉,朕自然也就知道了。
怀袖闻言只轻轻点了点头,手里捻着棋子只垂目望着棋盘,直至一盘棋下完,再未说一语。
至亥时过,怀袖请辞出了乾清宫行回自己的清芷堂。
康熙望着眼前零落的棋盘,心内感慨:并非不体谅,而是心内原本就不存着,更不会去体谅,也就全无所谓。
究竟怎样的男子方得入这宛若青莲般女子的心……
不过数日,转眼已至月底,此一日月牙上过了晨课,正与怀袖坐在院中榕树下六棱石桌前饮茶.
嘴里刚填近一块栗子饼,月牙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师父明日可随我一同出宫么?
怀袖闻言,略想了片刻,低手只凝着手中的青釉色冰裂茶盏道:我前日晚间去乾清宫时候已经跟皇上说过了,我不去。
月牙见怀袖如此神情,低声道:我明日要携着皇上和太皇太后的贺礼去颇尔喷爵爷府上,你知道,这事原是该我六叔去的,可眼下他人不在京内,我也就拖不过了……
怀袖心知月牙是顾及她的情绪,轻笑着握住月牙的手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不用顾及我,高高兴兴去吃喜宴就是!
月牙嘟着唇不悦道:其实,即便你不说,搁我心里也是不想去的,召羽之前说的那些话太过分了!
她所表现的不过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她亦是用情颇深……怀袖轻叹开解。
想起那日花下削瘦的官召羽,怀袖心内亦有一丝不忍。
送走了月牙,翦月瞧出怀袖面色倦倦寥落,她早先便已得知明日是容若与官召羽拜堂的日子,心知怀袖定是为着这个。
挽扶着怀袖入内室歇息,翦月浅笑道:姑娘明日去御花园走走吧,前些日子听勤嫔说去年湖广新进贡的金边睡莲,今年很早就冒芽孢了呢!
怀袖轻轻摇了摇头道:明日我想趁着月牙公主没晨课的空闲,去苏麻姑姑的佛堂取些经卷回来,先前的都抄的差不多了。
翦月闻言,便没再说什么,服侍怀袖早早歇下。
次日,清晨,涣秋端了洗漱清水进内室的时候,却见床幔上已没了怀袖的人影,急奔出内室,正撞见迎面走进来的翦月。
翦月姐姐,姑娘一早就不见了!涣秋急道。
翦月面色平和道:姑娘今日去寻苏麻姑姑抄经去了。
前院的映雪也备下了早膳,过来请人时,方知怀袖人已经出去了,几个丫头面面相觑,皆不明其中缘故。
此时的怀袖,端坐于苏麻喇姑的佛堂内,苏麻喇姑抱着几本厚重的经书走进来,见怀袖伏在案几上抄的专注,不禁轻叹摇头。
姑姑何故叹息?怀袖放下笔,抬头笑盈盈望向苏麻喇姑。
我在想明年的此时,你是否仍能来我这儿如此刻般宁静抄经?苏麻喇姑轻叹道。
这又有何难?明年的今天我还来便是!怀袖笑着,继续垂目落在笔尖上。
那日,老祖宗的话你当真没听出来吗?苏麻喇姑轻声问道。
听出什么?怀袖含笑反问。
将你指去那处你最不愿去的地方!
苏麻喇姑说这话时始终蹙着眉望着怀袖,她不知道怀袖心底到底怎么想,如今外面的那个已迎了新福晋,里面这个一时又出去不得,且太后有意,天子有情……
恭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