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宫最近上上下下一片喜气洋洋,眼见着年关将至,承安宫的冬节份例反倒是比刚开始那会儿更加充盈,银丝碳像是不要钱的一样往太子这里送,膳桌上也多了往日里从来没有过的精致吃食。
而这些改变,皆因前日里建安帝颁下的旨意,大意是说太子已及弱冠,且居手足之长,应该出来主持一下祭祖大典了。
新棠换上了崭新的水绿色宫制夹袄,外罩一件坎肩,一头乌黑顺滑的秀发铺在背后像缎子一样,两侧的短发被她编成两条细细的结,齐齐的别在耳后,露出姣好的脖颈和白的几近透明的侧颊。
此刻她正站在前庭处,双手拢在袖子里,笑看着宫道尽头的雪烛。许是承安宫许久未曾有这般恩宠,宫人行走间,脸上带着笑,脚下生着风,言语间也不像往常那般沉寂,但经过新棠身边的时候,都会老老实实的停下来叫一声“新棠姑娘安。”
守宫门的太监被有心无意路过承安宫的众人奉承的好,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了,结果被突然闯进视线里的人一个巴掌拍下去,头顶上的帽子将将好把他的嘴盖得严严实实,那模样太过滑稽,新棠看得嘴角一弯。
转眼间打人的应缓已经来到了身边,“怕他们得意忘形软了骨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给咱们承安宫惹麻烦。”
新棠点了点头,注意力却不在他身上,敷衍道,“公公也是为了殿下着想。”
天太冷,应缓学着她的样,也把手拢在袖子里,喟叹道,“姑娘搁这儿看啥呢?天这么冷,身子还没好利索吧,赶紧回去喝口热茶缓缓,仔细又受了寒。”
说到这儿,新棠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那日多谢公公请来赵嬷嬷救我一命,以后公公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提,新棠能做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应缓摆摆手,笑得极有深意,“不敢当姑娘一声谢,我都是按殿下的吩咐做事,殿下想救你,自然不会让你有事,至于这恩,姑娘还是找殿下报吧。”
新棠默了。
事情的发展似乎跟自己猜测的不尽相同,那日醒来,太子说完那句话后,自己先是不可置信,而后又冷笑了声,气极了这种两面三刀、一边暗地里算计人,一边明面上施恩的嘴脸,也顾不得什么主子不主子的了,大逆不道的话像箭一样密密麻麻的从心里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
具体说了什么,她有点不太记得了,只知道当时太子的脸色像六月的天一样,唰的一下就阴了下来,说出的话都带着冰碴子,“黎新棠你好大的胆子,身为侍女,玩忽职守不说,且满嘴禁言。灵异之事向来为南岐所不容,堂堂的黎家嫡长女,随随便便把换魂邪术挂在嘴边,当真是黎太傅教出来的好女儿!”
新棠自那次说漏嘴之后,寻空找雪烛聊了聊,才知道换魂之说在这里乃忌讳的邪术,民间一旦发现有人谣传,当斩不赦。
......
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到底。
自那之后,太子便不大搭理她了,但说出的话还是算话的。赵嬷嬷又来了一次,之后便换成了李太医,病情渐渐好转,而沉香和宜春宫好像从她生活中消失了痕迹。
其实她也想通了,若是太子真要害她,为何又在生死关头亲自下水救人,她当时筋疲力尽,为了挣脱身后的人,手里一直紧紧攥着的玉佩也不知道丢到了哪里,要不是后来看见太子把玩那块被她磕破了角的玉佩,她怕一直以为是应缓救了她。
太子确实不是个苛待人的主子,因为他根本不怎么搭理人,整日里除了看书练字就是下棋。平心而论,忽略那日出现的有些刻意的玉佩之外,倒真的算得上是个大度的主子,至于那块玉佩后面暗藏的是不是杀机......随它去吧,脑袋真的要走的时候,她应该也留不住的。
几死几生的还要死命捂着马甲不被扒,太累了,凑合过吧。
赵嬷嬷的药倒是管用,几幅药喝下去,这双入冬以来就一直冰冷的手,冷得也没那么顽固了,这一会儿捂在袖子里,生出了点热气儿。
她把手抽出来,往应缓面前一伸,大方道,“公公,给。”
应缓被那双青葱玉指带出的光一闪,便见眼前的手掌里多出了一颗红枣。
枣在下人中间是个稀罕物,平日里承安宫也不常有,想是最近膳房那群人见承安宫这个热灶烧起来了,想紧赶着过来添把柴,他一笑算是领了新棠的好意,“太监们不好这个,姑娘还是自己留着吃吧。”
新棠原本是想分享个小零食来着,哪想到那么深,不好意思的把手收了回来,许诺道,“那下次我再给公公带点别的。”
闲谈间,前面的雪烛扫完了地正打算回宫女所,新棠赶忙快步上去拉住她。两人久不见面,有许多话要说,新棠略过了这阵子鬼门关的两次险遇,挑了些好的话说了,只是沉香的事却瞒不住,只得把她来的意图说了。
雪烛听完一张脸煞白煞白的,围着她转了好几圈,后怕的捂了捂胸口,怒道,“我才不信什么贵妃对你好的鬼话,她肯定是来挑拨你和殿下的关系,见挑拨不成,索性对你下杀手。”
新棠摸摸她的头,笑嘻嘻的赞她聪明。
这么一对比,雪烛觉得太子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新棠,你要好好伺候殿下,殿下是我见过最和善的主子了,当时真是庆幸自己愚笨,被管事公公分到了承安宫。”说完自觉失言,脸红红的解释,“承安宫是顶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