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青风心思灵敏,这才有了这打破船舱气氛的一句。
这句话音落霞,别人还不觉得如何,傅天仇却是目瞪口呆,再没有半分朝廷大员的气度了,他们都是亲眼目睹过那位剑修公子,林海风采的人,那种如出鞘利剑般迫人的气势,与如今气质温和圆融的少年高僧形象相差何止千万里?何况他还是当今朝中大佬,普渡慈航!
本来以傅家这等书香门第,对于青风此时的举动少不了是要吃着的,但她一句话所带来的的震动实在巨大,傅天仇根本就顾不上那么许多,惊疑不定的看着法海:
“经青风这么说,老夫才记起,国师大人确实与老夫当年的一位故人十分相似。”
“昔日重重都已成为过去,现在你们面前的只有法海。”
众人一时默然,只有青风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眶微红的低下了头,而月池则努力的在回忆当初在家中做客的那位林公子样貌,可是当初她年级还小,想了半点也就记起来那位林公子异常能吃的模样,其他的就有点模糊了,不过既然是故人,那么这次傅家一定能逃脱大难,于是她口无遮拦的道:
“太好了,原来大家都是旧相识,那我爹岂不是有救了!姐姐,快谢谢林猪公子啊!”
月池说话又快又脆,林猪二字更是字正腔圆,傅天仇也是反应过人之辈,话音还没落地便抢先斥责道:“没大没小,我便是这么教你的?滚回去!”
月池委屈无比的撇嘴退了开去,法海倒是无所谓的连连安慰。
说起来这林猪也是当年的一件趣事,傅天仇当时被京中的对手借故赶出了京城,退出了权利中心,出任扬州主官,他为官清廉,又养了好几个忠心耿耿的死士,家中用度吃食都颇为节俭,林海入住傅家当日便足足吃掉了他们一家三口好几日的口粮,走后很长一段时间月池他们都跟着喝了好几天的稀粥,每天只能看着自己姐姐风雨无阻的从外面带糖人回来,更过分的是还不给她吃!
对林猪的印象简直是深入骨髓,月池这才会脱口而出,如今因此被爹爹傅天仇呵斥,又得法海温言安抚,不免觉得这头猪人其实也不错,说起来这头猪也不过是吃的多点了而已,但是他要能救爹爹脱罪,那就是吃再多也是值得的呀!
众人一番交谈,不知觉的便到了中午,大通铺外有人敲门,喊着船只已经到了幽州的城外码头,法海便对大家笑道:“诸位都请随我来,一道尝尝幽州特产的美食美酒!”
大家都是在这段日子过惯了逃亡的生涯,听得还发向众人亲口描述幽州的种种风物美食,不知觉间心向往之,馋虫暗动。
他们这群人当中,有阳奉阴违的抗命武将,也有朝廷责令问罪的大员,更有一群遭了水匪劫掠的女眷,成份可谓是相当的复杂,换了以前面对幽州这种守备完整的城池,那是万万不敢进的,可如今有了法海这位当朝国师开路,连守将官员都是小跑着一路相送进城的。
见到法海的名字这么好用之后,众人对这年轻和尚的敬畏不自觉便加深了几分,同时也对傅天仇的前程感到高兴。
席面间,法海与傅天仇相邻而坐,因他国师法丈的身份,无人胆敢给他敬酒,只有傅天仇以茶代酒的孝敬了一杯,其他人在起初的拘束后,便在法海的有心调和下场面气氛都渐渐热闹起来。
傅天仇很快就醉眼迷蒙,他看着法海,在众人推杯换盏间忽然毫无预兆的问了一句:“林公子,你到底是忠还是奸?”
轻轻的一句话,使得席面间的热闹顿时冷却,变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发挥,月池青风两姐妹见状便想出声打个圆场,却被傅天仇摆手用凌厉的眼神压了下来。
法海对傅天仇的质问没有丝毫的意外,就连武将左千户都对自己的立场为人保持一定的怀疑,何况早已在宦海沉浮几十年的傅天仇?他若不摊开来问个明白的话,那他就不是正直清廉的傅天仇了。
“贫僧不忠,也不奸,只是个方外修行之人。”
法海的神色如常,语调平稳,使得在场众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但傅天仇却并没有因此松懈,反而连连追问:
“据老夫所知,在皇帝身边进言的那些小人,在朝中可是你国师大人的坚实拥护者!”
“我自接任国师以来,一心只管佛门中事,你们的庙堂争斗对我而言,不过是弹指百年的一个瞬间,不足道哉,也无须道哉。我今天带着你们进城,确实是想帮你,你不用多疑。”
法海说完之后,傅天仇的神色慢慢缓和了下来,凭法海的身份地位以及通天道行,根本就没有骗他的必要,与其试探还不如直接摊开来说,当下又一次以茶代酒的敬了法海一杯,权当是道歉了。
放下心中提防之后,傅天仇大醉而回,众人也在法海的安排下依次的入住到了林家名下的客栈酒楼休息,其中青风与法海好像有种无声的默契,在众人散尽之后,她便一直跟着法海来到了雷峰塔留下的那个巨大的水坑边上。
看着英气勃发,丰神俊秀的法海背影,青风竟有种不知如何开口的感觉,沉默良久之后,她朝着水雾迷蒙的西湖景色问了句:
“好好的齐天大圣不做,非要跑去当什么孙悟空!”
法海看着面容成长之后,又添三分绝美的青风,微微苦笑:“我可不是什么齐天大圣,更不是什么孙悟空,顶多不过是个身不由己的至尊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