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这小白脸是哪路的神仙?怎个如此不懂规矩?当真没把咱放眼中不成?回头咱必找个机会修理他一下才好!
于是庞公公只是好脾气地呵呵一笑,和花巍等人作别一番后,跟着登船。
羊车上的秀女们已下车,俱着粉色衣裙,连头顶斗笠放下遮面的轻纱也是粉红的。由于焕州地处天启国之南,属火行。按理秀女当著红,然而红乃正色,宫中妃嫔皆不许全身穿着红装,何况尚无任何名份的秀女?故降等改绯色。
一堆莺莺燕燕的粉红。远看起来像一大团彩色
有的身边有一两个随行入宫的丫鬟,有的什么也没有。
花忆蝶身侧站着的,正是兰儿和竹儿。
……
天启圣律中有选秀条例,秀女入宫分为两等:一等是坐花贡船入宫的秀女,也就是名义上可成为未来妃嫔的人选;另一等是被次选为宫人的女子,亦称白衣秀女,将在之后另坐船上京,并分配到各宫室工作,她们将成为帝王之宠的可能性甚微。
花贡秀女们十有八九非富即贵,天启圣律规定每名秀女至多可带两名丫鬟作为侍婢随行。如秀女得蒙册封,自己的侍婢也将升级成为宫娥,而在此之前,随行丫鬟们属于禁宫中的编外人员,其日常吃穿开销均由各家族自掏腰包。
身为太寒山长支嫡女。花家自然要做足体面,为花忆蝶挑选两名忠婢,本来兰竹两婢是再好不过的人选,谁知在内院却出了点小状况……
兰儿与竹儿自不消说,哪晓得梅儿也哭着喊着要随小姐进宫。
但花忆蝶抵死不同意带任何人:
“开什么玩笑?你们怎么想的?入宫是害了你们的终身!”
“兰儿誓随小姐左右,小姐去哪里,兰儿便去哪里!小姐不要兰儿了。兰儿便出家,庙里长奉长生大神青灯前,为小姐祈福一生!”
兰儿红肿着眼圈,意志坚定无比。
果然是好兰儿啊!
这下搞得花忆蝶也有点小感动,一起再次执手红了眼圈。
“小姐,”竹儿毕竟更成熟冷静些:
“竹儿是个苦命的女子。能够在花家开心地过日子,全凭了小姐。竹儿已看透了人世百态,至于终身大事,呵呵——”
她故意像许久以前一样,又扭扭花忆蝶的小嫩脸:
“便把我的终身。交付与小姐罢。”
这姐不会有百合倾向吧?!
花忆蝶感动之余,也有点汗。
轮到梅儿了,梅儿看看前面两人,自己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委屈地放声大哭:
“反正我想侍奉小姐,不让我去,不让我去我就哭,哇!”
梅儿跟了花忆蝶这么多日子,胆子也大起来了,不再像以前那般拘谨。
“好啦。”
花忆蝶弯腰,取帕子帮梅儿拭脸,边道:
“既如此,我不再多说,兰儿竹儿既然心意已决,便随我一起去,至于你——”
她拍拍一直当作自己小妹妹的女孩脑袋:
“你还小,宫里坏人多,等你长大了,我再来接你去便是。”
梅儿点了点头,想想不对,又哭了起来。
花忆蝶好容易用糕点哄住了梅儿,才转过身来,正视着兰儿与竹儿,一股温暖在心底流淌:
明明只是相处月余的主与仆,为何却像已是共历半生的姐妹手足?
“兰儿,竹儿。”
“小姐。”
花忆蝶对着两人,深深一躬:
“花忆蝶谢谢你们了。”
两婢齐齐跪下:
“兰儿、竹儿多谢小姐成全。”
三姝对望,泪眼婆娑。
旁边还有一位小萝莉,嘴里咬着不知何时变得没滋没味的百花糕,依旧抽抽搭搭个不住。
……
“焕州秀女登船!”
粉红色的去,形成一条流云,向花贡船泻去。
花巍目不转睛地盯着秀女队列,兰儿和竹儿扶持着自己的女儿登上花贡船。
本是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望着女儿一身大红,登上幸福的花轿,如今却是绯色罗裳,与其他女孩一起前往未知的彼岸。
莫非,这就是宿命?
他面沉如水,眼中却难掩痛苦之色。
沈欢似有些心不在焉,左顾右盼,好像在寻找周围的什么人。
夫人在秀女队伍后面张望。左边刘仆妇,右边梅儿相扶。
王伯和众佃户翘首看着,写满岁月沧桑的面容生动复杂,像一幅斑驳的画。
“女儿!”
有做母亲的终忍不住。在后面一声叫,随即被人捂住嘴,只能发出几声呜咽,秀女中有人肩膀一颤,却是不敢回头去看。
“吉时将过,秀女速速登船!”
催命一般的司仪也在喊。
花忆蝶站在甲板上,大脑一片混沌,心扑通乱跳,只胡乱地转着几个念头:
就要离开了。
放弃过那么多的多情种子,换得如今的地步。可曾后悔?
对那个晚上,自己终未能迈出那一步,可曾后悔?
可曾后悔?
她不知道。
只是听得身后船下,有南庄村民的声声呼唤:
“小姐!”
“小姐一路顺风!”
最清楚的是王伯略带颤抖的苍老声音:
“王先荣与南庄百姓恭送小姐!小姐多保重!”
花忆蝶忍不住回头,首先落入眼中的。便是夫人的泪眼婆娑。见女儿正看向自己,夫人上前几步,嘴唇翕动两下,想说什么,却迅速用手紧紧捂住了嘴。
花大人竭力装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