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声色俱厉,只震得众人惕然,环视四周,尽是血染,横竖躺着几人,动也不动,一阵阴风袭来,甚是凄凉。
南市那些赶来增援的汉子,看去地上死去的城西徒众,其中有识得的,想想昔日也曾把酒言欢,把臂攘肩,不禁有些黯然。
只三两下,雪东鸾便将局面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
巽九朝明知情势不利于己,却仍强项不屈,坦然地直视雪东鸾道:
“天龙大人,巽九朝虽出身市井,却也知忠义二字,想我‘四海’兄弟当年誓效‘潜龙’座下,百年从无更改。如今却有艮四阳这等小人,不知受了何人蛊惑,背着我云歌城的离挎刀(天启黑-帮切口,意为云歌城的总头目),妄图劫杀‘龙血’,敢问一声:如此大逆不道,是否当诛?!”
龙血?!
雪东鸾瞳孔乍然紧缩。
“你血口喷人!什么‘龙血’,我们不过是要——”
艮四阳跳起来便骂,雪东鸾伸手阻住了他,向巽九朝道:
“‘龙血’?那是何人?”
“呵呵,恕巽九朝不便明言。”
巽九朝承受着雪东鸾凌厉的眼神,淡淡回答,心中却想道:
事已泄,乾老那里怕是来不及通知了。看来怀中的画轴,必须得找机会毁掉才是。至于自己……
雪东鸾闻言勃然大怒:
“我也是‘潜龙’之一,难道你却信不过我?!”
他非但是“潜龙”之一,还是本座龙首,沿袭“天龙”称呼,位极尊崇。然而下面却有人背着他,搞些动作,无怪他如此愤慨。
不过,以他的身份,是否真的名正言顺?
巽九朝再笑,笑中有不屑:
“不敢,只是兹事体大,我领命时曾经许诺:在那人得到守护之前,不可告知外人。”
“你是受‘潜龙’何人所差遣?”
“恕不可言。”
“好好……”
雪东鸾连连点头,眼神语气却充满杀气。
还有掩不住的焦灼:
“如此说来,我这天龙的身份,却还不如那一滴血?!”
话太重,重得连艮四阳都缩颈低头。
众人更是噤声,一群大男人都像被猫咬了舌头。
艮四阳身边的亲信壮汉不识时务,见悍家脸上伤重,趁此沉闷时机,掏了半天,总算摸出块脏兮兮的帕子,想为艮四阳包扎伤口,却被艮四阳瞪了一眼,一把夺过丢在地上。
另一边,牛儿也扯下半幅衣袖,笨拙地为老刀裹肩口刀伤,老刀皱了下眉头,却是哼也不哼一声。
这时,往日默不作声的长勇突然开口:
“嘿嘿,既然有天龙大人尊驾出面调停,巽悍家,艮悍家,咱们四海本一家,不如就此罢手言和可好?”
他说话的同时,向巽九朝打了个眼色。
巽九朝看了一眼长勇的眼睛,再看看他带过来的南市徒众个个瑟缩拘谨的样子,点了点头,心里已明白了长勇的意思:
“潜龙”向来号令“四海”,天下徒众莫不景从。百余年的积威之下,如今休说城西,便是自己这边的弟兄,恐怕也难以再听从自己的指挥。
眼看在龙首的呵斥下,一个个畏手畏脚,全没了往日的气概。如果龙首一声令下,他们难保不为反过来将刀尖指着自己……哗变若起,或许毁掉的不止是自己的性命,甚至还有可能会引发整个南市的“替天杀生”的内斗。
不过长勇所虑的,无非是南市“杀生档”的安危,而巽九朝在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数百兄弟若死伤,还可再聚。
数千妇孺有罹难,权作血祭。
但离挎刀那里,如何交待?
干旱、饥渴、转轮经、肉汤……
离挎刀对自己之恩,正犹如乾老对离挎刀之恩,难舍难弃。
宁负天下,不负挎刀!
忍了罢!
想到此处,巽九朝镇定心神,向雪东鸾拱手道:
“天龙大人,时候已不早,恐惊犬吠,如无要事,巽九朝与南市兄弟就此别过。”
“还想走?!”艮四阳戟指怒喝道:
“今天我兄弟有四条命丢在这里,难道你一句话就算了不成?!”
巽九朝不理,仗着人多势众便想大步离去,谁知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已移形换位,站在他面前:
“巽提刀,且把话说完。”
巽九朝瞳孔乍缩,心下骇然:
好快的身法!
起先看他轻身功夫,只道是天启贵胄子弟多数练习的“登云步”,虚有其表,却是华而不实;谁知刚才他那一错步,一提身便绕到近前,这分明是一种不为人知的绝世武功!
巽九朝自忖如果刚才对上那两个黑衣人之一,在三招内自己必死无疑;但这位天龙大人,恐怕至少可以多走上十合。
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全身而退,也未可知。
他虽不知那两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无双强者;但在无意中,他已把两位强者当作比较高下的参照物。
但他却不知道,雪东鸾却施展的轻功身法,的确并非银样蜡枪头的“登云步”,却正是无双城的绝学,号称可以剑杀飞鸟的:
神驱!
雪东鸾步步走近,巽九朝警惕地握紧双拳,却见雪东鸾毫不设防,凑近他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低低道:
“巽提刀,那‘龙血’之人,乃是我大雍复国之光,疏忽不得。我刚才一时心急,多有得罪。此事急迫,需得早作安排,便只想问你一句:那人,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