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砚泠却只出神地看着那新扦插的昙花,道:“原来陛下这里竟然也种着昙花。”
“你喜欢昙花?”楚皇问道。
宁砚泠点点头,道:“昙花开放的时候很漂亮。”
“哦?”楚皇看着现在还只是枝杆的昙花,似乎有点想象不出来它盛放的样子。
宁砚泠叹道:“美则美矣,终只一瞬。”
“能有一瞬还不够么?”楚王微微皱起眉头道。
宁砚泠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她想起那年在姑苏书院,第一次听夫子说书院的花圃里栽了些昙花,到了暮春时分,夫子说,昙花会在夜晚盛放。
她原是极想去看的,班上的女学生们常聚在一起说一些故事,那次便说到了昙花的传说。
一个女学生说,昙花原是一位花神,并非只在夜晚开一瞬。花神每日都开花,四时都灿烂盛放。
那时候有一位年轻人每天都给她浇水、除草,精心照料。花神便爱上了那年轻人,后来此事给玉帝知道了。玉帝大发雷霆,将花神贬为每年只能在午夜开一瞬间的昙花。
为了不让花神再和那年轻人相见,还把那年轻人送去灵鹫山出家,赐名韦陀,让他忘记前尘,忘记花神。
多年过去了,韦陀果真忘记了花神。他潜心习佛,渐有所成。
可是,花神却怎么也忘不了那个曾经照顾她的年轻人。
花神知道,每年暮春时分,韦陀总要下山来为佛祖采集朝露煎茶。为了能再见他一面,昙花就选择在那个时候开放。
她希望韦陀能回头看她一眼,能想起她。
“所以,昙花一现,只为韦陀。”不知不觉,宁砚泠竟对楚皇讲了这个年少时听到的故事。
“后来,你看到昙花盛放了么?”楚皇并不关心这个故事,他只问宁砚泠的经历。
宁砚泠摇了摇头,道:“回陛下,微臣没法子在晚上出门,后来也没有看到。”
是的,直到过了花期,宁砚泠也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说服父母让自己晚上出门。但是,陆孟来听她说了这个故事后便去看了,拼着捱一顿打,陆孟来悄悄溜去看了。
宁砚泠想起他后来的形容:“很漂亮,在黑夜里,洁白的花瓣尤为漂亮,那花蕊是淡黄色的。”
陆孟来说这话的时候,原本漆黑的眼眸益发明亮,嘴角含笑,微微弯起,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可是看你的样子,好像是看过了。”楚皇看着她的脸,冷冷道。
宁砚泠回过神来,方觉自己的脸上竟然挂着笑容,不禁抚了一下面颊。
“不说这个了。”楚皇道,“朕那日想召你来,是太后娘娘催着要朕替公主再寻一位先生。”
宁砚泠想起去秀女所那一日太后娘娘才说的,不想催促楚皇,说是朝上事情也多云云。没想到这堪堪只过了一天,便还是去催了,可以想见到底有几分是关心楚皇的,还有几分是挂心公主的。
“此事原是不难,只是这顾子白好端端的怎么辞官了?和公主无关罢?”楚皇问道。
“这……”宁砚泠顿时心内百转千回,她自然知道顾子白为何辞官,也许她除陈蕤薇之外,唯一一个知道顾子白为何辞官的人,“顾先生辞官和公主并无关系。”
“如此甚好。”楚皇道,“那依你看,公主喜欢什么样的先生罢?”
顾子白的事情就此揭过了,这个眼睛亮亮的读书人,这个有气节又有些傲气的书生,这个有远大抱负的年轻人,这个苦读多年却最终只进了詹事府给公主讲了几年学的詹事,最后心灰意冷地辞官归故里了。
没有人关心他到底痛不痛,现在他走了,他曾经的理想终就如同他的余生一样,消磨在青山绿水之间。
宁砚泠觉得痛,这痛是天下有抱负的读书人共有的痛,亦是物伤其类的痛。
她想了想,鼓起勇气开口道:“陛下,昙花的花期是很短暂的,昙花一现,也仅有一个时辰罢了。”
“嗯?你想说什么?”楚皇眯起眼睛,他对宁砚泠的答非所问很不满。
“微臣愚见,公主殿下读书不过为了消磨时光,太后娘娘也曾说过,不过是为了养养性子。既然如此,便不要再从詹事府挑选先生了,女傅也许更合适。”宁砚泠一口气说道。
“你是说,朕的亲妹不值得詹事府的先生亲自教么?”楚皇的语气稍稍有些加重了。
“陛下,微臣识得的顾先生不仅文彩精华,更难得的是颇读书人的气节,先生心怀天下,希望有朝一日能助陛下匡扶社稷。”宁砚泠先是小心翼翼道,看楚皇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甚至眼中都没有起一丝波澜,她渐次大胆起来——
“就是这样一个人,少年得志,已负盛名,本想大展鸿图,却阴差阳错地进了詹事府,只教习公主殿下与公侯小姐们读书。恕微臣直言,顾先生教得颇费心力,可是学生们却学得三心二意。”宁砚泠越说越激动,她几乎忘记了面前站着的是楚皇,是这个帝国最至高无上之人,是掌握一切生死之主。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顾先生留在这宫中几年,只希望能得陛下偶一回顾,已完他毕生抱负。现在顾先生走了,就如同昙花谢去一般。纵使明年再见隔年期!”宁砚泠只顾着自己说,由于情绪激动,竟越说越快,直说了这么一大篇子的话。
楚皇静静地听,听完了一言不发,只静静地默立着,他长身鹤立,姿容无双,宛如玉雕一般俊美无俦,原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