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砚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意的是这个,潜意识里她告诉自己,也许是因为如果惹怒了楚皇,后果将不堪设想。
按照太后的计划,和李公公的意思,自己将会成为他们安插在楚皇身边的一颗棋子。不,是一张网。
这张网将牢牢地网住这真正的天下之主,将他的权利、他的自由、他所有的一切都禁锢其内。
后宫将继续把持在李太后的手中,而朝堂则由太后的亲弟、国舅的姻亲景正隅掌控。两股势力里应外合,交织在一起,楚皇只会是他们手中的傀儡。
宁砚泠想想就心里发冷,可是这些还并不是全部事情的真相。
李公公打感情牌游说宁砚泠的那天,他没有说出全部的实情。刘一保曾告诉宁砚泠,宫里头都知道,先皇龙驭上宾之前,曾召见过四个人,将他们当成托孤重臣。
可是第四个人是谁始终没有人知道,除了,李公公。
李公公没有告诉宁砚泠,其实他才是当年先皇召见的第四人。大家都以为先皇召见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第四个人,其实谁也不知道的是先皇最先召见的第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当年的李皇贵妃,如今的太后娘娘,也不是粱弼,而是——
宫人眼中早就痴痴傻傻的陈顺妃。
先皇到最后还是不信任皇贵妃,比起在后宫只手遮天,更生育了皇太子和皇三子,加之宫外还有个弟弟的皇贵妃,出身低微无儿无女的陈顺妃更让人放心。
先皇一度想赐死皇贵妃,将皇太子交给陈顺妃抚养。
可是,陈阁老的一席话,终劝得他没有那么做。
陈阁老说:“皇贵妃娘娘自生育了太子殿下,就被迫母子分离,现在陛下还忍心让他们阴阳相隔么?”
先皇那时想了想,眼角便有些湿润,可是他喘着气,道:“先生,先生,有所不知,朕是怕,怕吕武之乱……”
陈阁老一声长叹:“微臣常听家里那些妇人道‘不好死了,也是亲生的,这隔了肚皮子,又哪里中用了呢!’陛下,陛下——皇贵妃娘娘纵有千般不是,也是太子殿下的生母,可顺妃娘娘……”
先皇闭上眼睛,兀自流泪。皇太子那时只得九岁,说不解事却也有些懂了,他日夜守在寝宫之外,稍有动静就蹬蹬蹬地跑进来,道:“父皇胸口又闷了么?儿臣给你揉揉。”
那小手在先皇的胸口搓揉着,另一只小手便团成拳,偷偷地擦眼角的泪。
先皇睁开眼睛,看着太子,满眼的柔情,开口却又强装斥责:“棠儿,朕,朕与先生,在说军国大事,谁,谁叫你,随便进来!”
太子便告了罪,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先皇看着他的背影,眼里尽是不舍。
陈阁老便又推了一把,道:“陛下,这满宫里,太子殿下也只剩皇贵妃娘娘这一个亲娘了,父母疼爱子女之心是不会有假的,陛下!陛下!要三思啊!”说罢,便跪在地下碰碰地磕头。
先皇心里难受得紧,便命人烧毁了早前拟好的圣旨和遗诏,只叫陈阁老又重拟了一份,写明了“着命内阁辅佐太子”,又召见了皇贵妃娘娘身边的亲信李公公,托他好好看顾太子殿下。
陈顺妃那时候不明就里,还待皇贵妃亲如姐妹,她自己的两个皇子都没能养大,深知母子分离之苦。先皇向她流露出了去母留子,她为代母的意思后,她一出寝宫便告诉了皇贵妃。
她是好意,可是命运在那个岔路口已经永远地拐弯了。
李公公当即联合了陈俣复,劝得先皇改变了主意,先皇去后,又假矫遗诏。
紧接着又是一招卸磨杀驴,将陈顺妃说成是“大悲失智,侍疾不恭,忤逆上意”,这就打入冷宫。
李公公本想去了陈顺妃这唯一的知情人,可是陈俣复不许。按他说的,陈顺妃若是活着,没有人会去管一个疯子,可是陈顺妃要是死了,有心人就要琢磨了。这才又留了陈顺妃十年,直到她自弃于世。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天下和,谋臣亡。
当日陈俣复费尽心机地保下皇贵妃,使她最终登上了皇太后之位,李公公便帮他矫诏,使他一介辅政内阁最终成了摄政首辅,把持朝政十年。
现在楚皇即将大婚归政,天道轮回,人世仓皇。谁负了这天下之主的怕是要用命去还,陈俣复心慌害怕,孤注一掷将孙女送进宫中,企图做全家的免死金牌。
没想到皇太后四两拨千斤,将一个好好的后宫预备役给弄成了藩王王妃。最后的救命稻草也没有了,当年费劲心机的得到的一切眼看还是水中月镜中花。十年一觉扬州梦,梦醒扬州人心冷。
皇太后早早地令自己的弟弟与景正隅结了姻亲,下一步就是扶植景正隅上位。至于陈俣复,就推出去承受楚皇所有的怨恨罢。
玩弄权术者,必将被权术所玩弄。
宁砚泠还是太年轻,她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也看不到陈俣复真正的下场。
从楚皇那里回来后的第二天,她便去见了李公公,同意归顺于太后,日后只供太后驱使,将永远效忠于太后娘娘。
李公公很满意,他说:“宁赞善果然没让咱家失望,从此你便是太后娘娘的人了,你对娘娘忠心,娘娘必不负你,咱家也不会负你。”
再后来,他带宁砚泠登上了萱室殿的高台翠榭,从这里可以俯视到整个后宫宫苑。
“好好地跟着太后娘娘,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这六宫最至高无上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