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妃有些笑不出来,一双眼眯起来凝着如贵人,“你倒是个心大的,当真不将这当一回事!人啊,得有多厚的脸皮,竟然还能将‘如’这样的封号当成宝贝,自己个儿敝帚自珍着!”
如贵人缓缓挑高了下颌,“这个字是皇上给的,又不是皇后娘娘。皇上乃是天下共主,皇上赏给什么,自然都是好的。”
“况且我与皇后娘娘本就是同宗同祖,又是同辈,相貌上的相似来自血脉的相连,这是祖宗传下来的,又有何介意的?我的情形又不同于古往今来这后宫里单单面貌相似的那些故事……她们都没有血缘,而我跟皇后娘娘有啊,这便又有什么介怀的去?”
“再者便是我钮祜禄氏弘毅公家,从不缺后宫主位,可是能入主中宫的,毕竟还是凤毛麟角。当今皇后娘娘命格贵重,又岂是寻常女子可比的?皇上用一个‘如’字来给我当封号,将我的命运与皇后娘娘的类比在一处……这自然是天大的荣耀!”
华妃咬牙道,“瞧你这伶牙俐齿劲儿的,皇后将你放在吉嫔身边儿,倒没白费了这份儿心!”
如贵人不慌不忙,“怎么,华妃娘娘立即又要转向吉嫔娘娘了?我倒劝华妃娘娘不必如此费心了。您的身子骨儿本已如此,还要将精气神儿转来转去的,那岂不是自毁长堤去?”
华妃被噎得半晌捯气儿,说不出句话来。
在旁的星镞都有些不忍心,赶忙上前去扶住华妃,扭头对如贵人说,“如贵人又何苦如此咄咄逼人?华妃娘娘如今正在病中,如贵人口口声声说我们主子不体面,那如贵人身为低位,又是年轻的,便这么对我们主子,就算体面了么?”
如贵人也不生气,淡淡一笑,点了点头,“……若叫我说句实话,倘若华妃娘娘此时因了与我置气而就这么往生去了,那倒是华妃娘娘最好的归宿了。”
“如贵人,你这说的是什么?!”星镞都急了。
如贵人眼帘半垂,看了看自己养得如水葱儿似的指头,“我虽说不知道皇上曾经在延禧宫里跟华妃娘娘说过什么,可是我好歹知道,华妃娘娘名下的掌事儿女子星链已经下了慎刑司去了……”
“官女子都是内务府世家的女儿,轻易不至于下慎刑司去,更何况是妃位跟前的掌事儿女子呢?故此想必是星链姑娘犯了什么大错儿去……这后宫里啊,能熬到掌事儿女子这地位上的,自然不是自己个儿没眼色的,便必然不至于是因为她自己的过失而犯了什么错去。”
“唯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个女子是因了主子才犯下的错……掌事儿女子下了慎刑司,由此不难推断,那主子是犯了多大的罪过去。”
如贵人说得不慌不忙,眸光轻转,掠过华妃苍白的脸颊去。
“皇上如何处置犯了大错的主位呢?旁的我不敢说,可是降位怕是躲不过去的了……幸而今年赶上旱情,又闹了蝗虫,故此皇上祈雨的事儿才是天大的,皇上便忙着出宫四处斋戒行礼去了,暂且顾不得宫里,这才一直忘了华妃娘娘吧?”
“可是皇上的事儿总有忙完的一天,我也早得了信儿,皇上说回宫就在这几天了……等皇上回来,内务府大臣自然会奏及慎刑司里还押着一个星链姑娘呢,故此皇上绝不会忘了华妃娘娘,一下子就能想起来。”
“皇上只要想起华妃娘娘来啊,第一个念头还能是什么?我想必定是要将华妃娘娘降位了吧……降成什么呢,我们来猜猜,降为嫔位么?这自然是常规的法子,可惜咱们大清后宫里里,降位的故事也一向都有不按常理来的啊。从妃位降为嫔位,已然是造化,我还听说过不少直接降为贵人,甚至常在、答应的呢!”
华妃咬牙切齿,抬起虚弱的手指头点着如贵人,“你……给我住口!”
如贵人也不着急,侧头凝着华妃轻笑,“华妃娘娘这么听不得我这样的话,便是华妃娘娘自己也想过这样的可能吧?终究华妃娘娘在宫里的年头深,对于这样的旧事,自然比我知道得多,就更知道这样的可能性有多大……想来我今儿还能这般一口一个地称呼着‘华妃娘娘’,怕也可能是绝唱了吧?”
“那等过两天皇上回来,我是该叫华嫔,还是华贵人了呢?”
“你,你胡说!”华妃眼前一片发黑,伸手死死抓住星镞的手,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如贵人静静而立,“我胡没胡说,想必华妃娘娘自己心下更清楚。”
如贵人举目望向天空,“若这会子华妃娘娘留仙去了,那华妃娘娘就依旧还是华妃娘娘……便是皇上回宫来,人已然不在了,皇上又何至于这点子体恤都不给留了呢?”
“那华妃娘娘的妃位和名号就保住了不说,皇上还会反倒顾念旧情,将华妃娘娘厚葬,给予殊恩也说不定。”
华妃一梗。
如贵人轻叹一声,“人这一辈子,分两段儿,身前和死后。咱们后宫里的人啊,身前若能得皇恩,诞育皇嗣,晋封高位,叫母家光耀门楣……这自然是好的。”
“可是倘若身前没这般如意,得了皇恩不长久,诞育皇嗣却夭折,晋封高位却是多年费尽心机才换来的……倘若年岁也大了,身子骨儿又不好的话,勉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还不如拼尽最后的一切,为自己换一个死后的哀荣。人这一辈子都说‘盖棺论定’,不到棺材板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