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木簪花不了几个铜板,杨笑买了以后,鬼使神差地插在了卫子姝的发髻上面。
事后他有些苍白地解释:“江湖之大不知能否再见,留与姑娘做念想。”
卫子姝面色不显,心里暗地里美滋滋。
杨笑送她礼物了。
这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杨笑喜欢她。
这是卫子姝的逻辑,谜一样的逻辑。
卫子姝的时疫已经彻底好了,启程的时候他们买了两匹快马,又少了景成明这个吸引敌害的累赘,前往北方的路程加快了很多。
虽然这么形容景成明实在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可卫子姝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况且事实如此……
少了干旱,一路上滋润极了。除了每次的干粮都很费牙之外,卫子姝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她甚至有时候会暗自幻想,如果这条路能一直这么走下去该多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杨笑的错却,每次下马休息的时候,杨笑都感觉被卫子姝盯得全身发毛。卫子姝知道这不是错觉,她舍不得杨笑了,况且既然她已经表明了心意,那不管杨笑答没答应,她看得光明正大。毕竟这人是看一眼少一眼,马上要到邺京了。
邺京距离京城二十余里,其实骑个马一个时辰不到就能到了。但两人却要再邺京分别,没有那般的生死别离,毕竟江湖还能再见,却总有一股离愁别虚堵在心口,让卫子姝不舒服。
至于杨笑如何,卫子姝想知道,但看不出来。
他极少表露心迹。
卫子姝一直以为是自己自作多情,哪怕有很多的时候,她能天马行空地描绘出杨笑是如何如何与自己欢喜,但现实她总是一清二楚。
至少在邺京之前,她都觉得,杨笑最多也就是对她有点兴趣——那种男子对美女的兴趣。
不过,一切都在这一瞬间变了。
在邺京城门口,卫子姝告完别,转身进城的时候,不远处的杨笑叫住了她。
在卫子姝眼里,杨笑潇洒地翻身下马,塞给了她一个油纸包,眼中带着一种欲说还休的情绪。
但最后他还是说了。
“保重,有缘……有缘再见。”
这本是一句无足轻重的话,卫子姝打开油纸包,见到里面熟悉的糖渍枣糕时,那种无足轻重在心底倏忽变得沉甸甸的。
杨笑或许明白了她的身份,不然几次三番的糖渍枣糕实在是显得太过于刻意。但是卫子姝此刻却不在乎了。
她有点想亲口告诉杨笑了,小师父曾经给与她的温暖,她很贪心,她想要更多。这或许显得很偏执,但卫子姝从没有这样迫切地想要什么。
可杨笑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翻身上马,扬鞭奔驰而去。卫子姝看着杨笑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声音含情脉脉:“小师父,我中意你。”
现实却没有给她温柔的抚慰,而是塞了她一嘴的灰尘。
果然,残酷的现实总能一盆水泼醒梦中人。卫子姝知道她有些妄想,但是她也狂妄,她自认为终能够把这种妄想,变成指日可待的未来。
她记得她在这里有一个熟人。
不过这个熟人也有六七年未见了,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
邺京离京城不远,繁华漂亮,特别是赌场青楼一应俱全。
卫子姝牵着马,慢悠悠地停在挽月楼门前。青天白日,妓院一般都门可罗雀。姑娘们在歇息,恩客们也在歇息。
一切都要在夜歌笙箫之时,才能变得热闹奢靡。
卫子姝也没花心思女扮男装,她双手叉腰,酝酿够了情绪,铆足了劲冲着大门吼道:“王——翠——花,你给老子滚出来!”
王翠花这个名字还没叫全,挽月楼之中便一阵吵杂。卫子姝话音刚落,就又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气愤地跑了出来,在门口左右张望,最后不可置信地把目光聚焦到了卫子姝身上。
卫子姝咧嘴笑道:“翠花儿,好久不见……”
王翠花目瞪口呆,一根步摇在脑袋上摇摇晃晃,最后惨烈地坠落在地。
岁月把一切都摧毁得不成样子,就像王翠花没想到卫子高成了卫子姝,卫子姝也没想到王翠花成了王老鸨一样。
不过在这些变化之下,唯一不变的是王翠花对她名字的厌恶。
她几乎是声嘶力竭地骂道:“我叫楼疏烟!!!”
···
楼疏烟原本是京城春香楼的头牌,想当年也曾艳冠一方,如今也算得上是半老徐娘,芳艳尤存。谁也想不到她曾经有过这么不堪的名字。
卫子姝就喜欢叫楼疏烟王翠花,这名字叫得人亲切,不过听起来如何,卫子姝不甚在意。
总之楼疏烟面色不虞,大概是有些责怪卫子姝让她的“女儿们”都知道了她曾经不堪的名字吧。
“你如何……”楼疏烟还是不太相信卫子姝的身份。
“从小你就跟我说我长得漂亮,身在男儿身中可惜了,如今你倒是不敢相信了?”
楼疏烟摇头,叹气道:“也并不怪我,老爷也从未说过。”
“除了我娘,谁都不曾知道。就连小三也……算了,不说他了。”
“夫人这招瞒天过海确实也做得细致。”楼疏烟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
卫家的腌臜事情不少,这都算不得什么了。卫子姝明白楼疏烟,楼疏烟一直不喜欢她娘,她娘也的确有许多对不起楼疏烟的事情。不过如今也都烟消云散了,毕竟人死如灯灭,活人总得要冰释前嫌。
楼疏烟不想再提前事,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