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谦的表情凝重起来,无数的念头自他的脑中瞬间划过,杭州并没有沿海,倭寇如何袭了杭州?杭州这样的大邑,防禁森严,城中若不是出了细作,怕是不可能如此轻易被倭寇拿下。
再者,倭寇大多零散,多则千人,少则数百,至少作战的人员只有这么多,他们莫非是结合在了一起,一齐动的手?
种种的疑惑,徐谦解释不清楚,他更担心的是,杭州城内那数十万人。徐谦的亲戚,大多数已经没有在乡中定居了,因为徐家在杭州有太多的产业,总要信得过的人打理看管,所以但凡是能用的,要嘛在京师,要嘛就在杭州定局,这是家族产业的主要特征,也即是说,他的叔父、兄弟有不少人都在那里,被困在城中,生死未卜。
自然……还有赵小姐,却不知赵小姐如何,倭寇凶残,但愿不要出事。
更不必提徐谦的恩师,恩师虽有时在老家居住,可是大多数时候却都在杭州的别院,假若恩师也在杭州,又当如何?就不说这师生之谊,徐谦可还指望着将来恩师入京主持大局,等着抱大腿呢。
还有钱塘的县令,县衙的黄师爷,县里的教谕,以及杭州的许多人,如今走马灯似的在徐谦的脑海中打转。
这个地方曾给过他不少的白眼,却也给他无数的鼓励和温暖。徐谦是个记仇的人,可也记恩,他记住了许多人,虽然偶尔会因为忙碌和利益熏心一时将这记忆埋在心底。可并不代表这些记忆已经烟消云散!
如今一切梦幻,全部被这群倭寇无情打破。
此时的徐谦。当真怒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抢劫抢到徐某人的头上。你这还是抢劫吗?这是作死!
徐谦的脸色又青又白,阴沉着脸问张进道:“你是说,倭寇已经占据了杭州,现在已经过了近十天,他们的人数当真只有三千余人吗?”
“是,应当只有三千余人,这是杭州城里的溃兵们说的,不会超过这个数目,因为他们全部从东门进去。并没有分兵把守,而是一路直破杭州城的几个重要衙门和大营,有个人说,这说明倭寇人数并不多,否则不会如此冒失。一般的做法当是趁机先占住各大城门和重要街巷,使城中的百姓不能轻易逃脱,如此才能瓮中捉鳖。”
徐谦颌首点头,这个道理他也懂,假若当真兵多。肯定会采取利益最大化的打算,以期尽快控制杭州,而只是攻击重要地点,虚张声势。这就说明对方肯定是人手不够。
这些人既然袭击杭州这样的大邑,肯定不只是干一票这么简单,应当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毕竟袭城容易,可是要全身而退却并不容易。假若他们袭击的是宁波倒也罢了。见势不妙,随时可以远遁。杭州距离大海还有一段路程,他们就算劫掠也来不及,这时候各路官军肯定要合围堵截,他们带着这么多财货,走得掉吗?
唯一的可能,这根本不是一场以劫掠为目的的袭击,他们另有目的。
想到这里,徐谦不由松一口气,至少城里大多数人现在应当还很安全的,一方面他们要分派人手守住各处城门,以防官军进剿,实在不会有太多的精力在城中进行扫荡,当然,这也不排除里头没有危险。
徐谦的目光越来越阴沉,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最后他咬咬牙道:“我知道了,多谢你的信息,你先下去休息,到时我自有赏赐。”
张进哭告道:“小人不求赏赐,只是小人也是杭州人,家中父母老小尽都在城中,还望大人尽力相救。”
徐谦点点头,挥挥手示意张进退下,旋即将王成叫进来,命他召集教习以及大队的武官。
过不多时,大帐里已是挤满了人,众人是连夜被人叫醒,却都没有抱怨,一个个披挂之后,迅速地集结在这大帐里头,所有人没有发出声响,一个个伫立凝视徐谦,大气不敢出。
徐学士连夜唤人,这是很不寻常的事,虽然学堂里经常会突击在夜间会操,可一般都是教习们白日就已制定了夜操的计划,夜里按时进行。
徐谦阴沉着脸,虎目环顾四周,慢悠悠地道:“本官这里刚刚接到了消息,倭寇胆大妄为,七八天前袭击杭州,现如今杭州已落入贼手!”
这个消息实在过于震撼,所有人都露出惊骇之色,可是谁也没有窃窃私语。
徐谦叹了口气,道:“诸位想来知道,徐某人也是杭州人,现在本官的亲眷族人、朋友故旧,如今俱都在倭寇的淫威之下,本官乃是翰林学士,皇家学堂总教习,允文允武,不曾想连自己的亲眷故旧都不能保全,这个官做得还有什么意思?这兵操练得还有什么意义?”
众人俱都露出羞愧之色,皇家学堂一直在灌输忠诚责任的观念,而徐谦身为学堂的精神领袖,连自己的族人亲眷都不保,大家心里的滋味自然不太好受。
这时,人群中陆炳突然道:“学士的家眷既在倭寇手里,我们就去杭州。”
去杭州……
这里距离杭州山长水远,现在有人说出这句话来,绝对是一件颠覆所有人思维的话,所有人先是面面相觑,紧接着有人握紧拳头:“对,去杭州!”
“去杭州!”
“在这里操演做什么,咱们每日辛苦操演,为的不就是分君之忧,保国安民?现在江南不保,我等在这里操演又有什么意思?”
年轻的少壮们群情激奋,倒是教习们显然多了几层疑虑,大家都看向徐谦,等着徐谦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