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只有我和瓦妮娅两个人,两个相对无言的人,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是该安慰他还是安慰我自己。(本书百度搜索黑yan谷;不知是该恭喜还是质问。我努力想让自己显得镇静自若,但从嘴里说的第一句话却是:“马义德不错,他说他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瓦妮娅在笑,但笑的却是如此凄凉:“谢谢你,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安慰我的一句话。”
她慢慢地站起来,身姿却是如此优美:“我已经答应,三天后就成亲,成亲以后和我的夫君返回阿尔凯努山。谢谢你这一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她看了我一眼:“按照阿拉伯人的习俗,结婚以后我将再不能与外族人相见,虽然马义德表示将尊重我族的习俗,但我也不希望让我的夫君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明天我将离开这里,这也是你最后一次能看到我的脸。”
他的语气平静,象在谈论别人的事,她在客厅跳动,象风中盛开的百合。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痴痴地看着那美丽的脸庞。烛光摇曳,仿佛又回到在阿尔凯努山,弯弯的山溪旁,透过金合欢花丛,那个美丽的少女天真烂漫;在基苏山腹里,在我怀里颤抖战栗的洁白身躯;在这困难黑暗路途上,是她一路倚靠着,让我充满自信才走过这一路的艰难险阻。可是这一切,都在明天会结束,那一切都只能成为思念,就象我心灵中伤痛的记忆一样,只有在睡梦中一切才变得真实清晰。
我知道,我一伸手她就会跟着我走,那怕天涯海角,那怕荒漠极地,可是我不敢,我什么也不能给这个少女,我连自己下一步去向何方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会在哪一天哪一刻突然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就象在地下城里的红电队员,就象在中原腹地的两名战士,还有在我身旁消逝的无数生命一样,他们一样有亲人, 爱人,可是他们的逝去除了给家人带来无数伤痛,还有谁记得他们。
瓦妮娅依然在跳动,她的身姿是如此曼,她的脸庞是如此的娇艳。她的一生既可悲又可怜,她稚嫩的肩膀扛下了她不该承担的责任,他与亲生父亲相见的一刹那却亲眼看着骨肉相残,自己也被当作祭品,差点死在山腹里。
可是我却什么也带不了给他,我轻轻的一伸手,我恐怕不仅是要被迫离开组织,恐怕要象司马康一样,过着亡命天涯的生活,有时候,走上一条路是注定不能回头的。我并不怕逃亡,可是我不能让一个女孩子和我一起亡命、过着见不得天日的生活。
我曾经一度为自己感到骄傲,我经历着我同样年纪人做梦都想不到的历险,我见过那些传说中才能见到的生物,我亲临过那些神话与历史交织的遗迹。
现在我才知道,我的骄傲是如此的可悲,我也许还比不上他们,他们还可能对自己心爱的姑娘说一声我爱你,也可以对爱慕自己的姑娘许下可能自己一辈子也实现不了的诺言。但是我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敢做。
天终于亮了,外面已经挤满了人群,各部落的首领夫人,贵族秀都来迎接这位既将嫁做新娘的大祭司,她将进入一个只有女人才能进入的院子里,只到她嫁为人妇,返回到阿尔凯努山,重新成为那位万人敬仰的大祭司。
四姑娘走了出来,纳斯也走了出来,莫西和女侍卫也走了过来,我们两个依旧坐着,女侍卫捧出了衣服,这是昨天已经送过来的衣服,华贵的丝绸是那样的柔软光滑。瓦妮娅轻轻走上了二楼。
我低着头,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轻轻抱着我,那幽幽如兰花的香味泌入了我的心肺。我慢慢抬起头,白色的面纱,摇曳的长袍。瓦妮娅轻轻地拢起面纱,在我脸庞轻轻地低语:“七哥,再看我一眼,记着我的样子,不要忘了。”
她的眼中有一粒晶莹的水珠,她流泪了,在基苏山腹中面对重重险恶她没有流泪;面对亲人的自相残杀她没有流泪,在沙漠深处面对死亡她也坦然自若。她虽然稚嫩,但是她坚强,就象沙漠中的金合欢花,是那么的灿烂,又是那么的顽强。
可是她今天流泪了,是在为自己从此要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厮守一生难过,还是在为我的懦弱伤心。我怎么会忘记,我不会忘记,我不敢抬起头,我慢慢地闭上眼。
外面传来了欢呼声,此起彼伏,我不想听,却是那么的清晰传到我的耳边,我捂着耳朵,希望一句也听不到。有人走近我,我听到有一个女子的声音,一字一顿,却是那样的清晰:“懦夫,你真是个懦夫。”
门被重重地关上了,外面的欢呼声越来越响,又渐渐归于沉寂。我握紧了拳头,我紧闭着双眼,我不想听,也听不到。是的,我是一个懦夫,一个纯粹的懦夫。我突然想笑,笑自己的懦弱,我抑制不着自己,竟然真的笑了起来,我笑的越来越畅快,笑得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我越笑越大声,笑的自己都站不起来,跑倒在地。
五年前,当我研究生刚毕业时,在一个阴雨的傍晚,在山城最豪华的别墅区外曾经有一个女孩对我说过:“懦夫,你真是个懦夫。”想不到五年后的今天,我再次听到了这一句话。上一次的声音是绝望哀伤,而这一次却充满了不屑。
有人在拍打我,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可是这些声音是那么的遥远,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也许是笑太累了,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模糊了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