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女子蓦然回过头来,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豆蔻少女,见她一双如鹿般清澈无辜的眼睛望向他,眼中水波粼粼,灵动无比,像会说话般,她肌骨晶莹,与嫣红欲滴的梅花相映,真个是玲珑生辉,清丽无比,有一刻他觉得魂魄仿佛被摄去,见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整个人摇摇欲坠,便不禁伸手牢牢抓住了她的皓腕,还未待他问话,她却吐了一口鲜血,不胜柔弱地在他面前晕了过去。
那如花娇弱的身段便飘落在他的臂弯中,漫天的梅花暗香扑面袭来,如同浸身香海中,他胸间气息盈动,屏住了呼吸,神思方清明起来。
明明是大雪苦寒的境地,不知为何此时脑中却浮起一句绮丽的诗来,“江南雪,轻素剪云端。琼树忽惊春意早,梅花偏觉晓香寒。冷影褫清欢。”
他将那女子拦腰抱起正要走出梅林,便见一个丫鬟面带喜色地赶了过来,喊道,“小姐,阿如找到了。”
缀儿本赶来告诉小姐这个好消息,迎头却看见小姐昏迷不醒且被一个陌生男子抱着,嘴边尚有鲜红的血迹滴落,不禁神色骇然,便以为是聿琛伤了小姐,要将小姐掳走,一时情急,怒视着他道,“哪里来的登徒浪子,小姐千金之躯,岂是你能染指的?还不快点放开她!来人,快来人阿!”缀儿这一喊,果然闹起动静,不一会儿便有三四个随从从前后包抄上来。
杨奇上前挡在聿琛面前,拔剑出鞘,冷声道,“不得对少主无礼。”
聿琛看了扬奇一眼,杨奇便自觉退后了。
少主?再看他们的装扮,想来应当也是个文明身份,不是她想得那样,缀儿一双眼睛只是打量着那个男子,但见那男子气度不凡,神色从容,尤其是一双眸子凛然生威,怎么看也不似恶人,想来个中应该是有些误会,只好缓了口气道,“小姐可是受了伤?请公子将小姐交予我回去医治。”
聿琛双眸平静无波,淡淡道,“适才她晕倒了,所以才施以援手,并非有意冒犯。”
他这样淡淡的一句话,却有十分的威仪,容不得缀儿置喙的余地,便也信了他。这时杨奇也来了,缀儿认得是送阿如回来的人,看他站在那人的身侧,想来他们是一起的,心中更是安稳了几分,“既如此,敢问公子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处?”
聿琛也不答她,只是道,“你带个路吧,我送她到房间里躺着,傅云,你去请大夫来为她诊治。”
缀儿上前掏出帕子将烟景嘴上的血迹擦干净了,心中暗暗生奇,那染血的帕子非但闻不到血腥味,反而有一股奇异的梅香。
傅云应了声便去了。
不知为何,在他面前,缀儿也有种无法抗拒的感觉,只好听从他的吩咐,引着他将小姐送进一间暖房里。
聿琛未作停留,看她安置好后,便和其他随从先行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又经过了那片梅林,他的心绪微澜,想不到今日刚到扬州便有这样的奇遇,实在所料未及,那少女容色殊丽之盛,竟把这片梅林给比下去了,他向来不为美色所动,在当时也有些失神,如今人不在,这梅林虽依旧云蒸霞蔚,便也觉得失其味道,也无心再赏。
只是不知在这漫天的芳华里她何以会呕血继而晕倒,虽说他是有些越礼之举,但也断不至激得她呕血,想来应当是有些隐疾在身,想到如此美人却偏生有些不足之症,不免生了几分怜惜之心。
回到马车里,鼻端仍似有盈盈暗香浮动,抱着她的时候,只觉轻盈似羽,香腻满怀,与她相贴过的衣袍上绸料柔滑细密,那幽幽的香味渗入丝丝缕缕的纹理中,直沁入腑。
他低头看见绣着四合如意云纹的袖口上沾了两瓣梅花,神思微滞,他轻轻甩手,那两瓣梅花终于旋旋飘落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