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景帝接过册子,刚看完第一页,脸色铁青。
章葵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过头,发现这姑娘镇定自若。章大人有种不详的预感,这小混蛋葫芦里埋了堆毒药,顺带想给自己使个绊子。
他服气得很,几年不见,公主果然是长能耐了。
聂清萱方才与宣景帝的争执,不过小打小闹,这会儿,皇帝勃然大怒,一把将折子扔了出去,险些砸到沏好茶水归来的李公公,他迅速放好手中的茶壶,又把那册子默默放回桌案,识趣地溜了。
“反了,叶崇贞那个老匹夫。”宣景帝气极,双目猩红,眼角眦裂。“朕派他做淮州的布阵使,不是派他去贪赃枉法的!”
“是啊,父皇,淮州乃北宣十五州之首,物产丰富,经济繁荣,为何叶大人任职不到二年,这贸易就亏损得如此厉害,伙同淮州指挥使,贪污,□□,无恶不作,这样的人,极力向朝廷反应,要求岷河改道,恐怕心思不纯呐。”聂清萱断断续续,压抑了几次,骤然咳嗽起来,是了,刚刚喝的那口姜茶发挥作用了。
章葵瞳孔紧缩,不自觉上前了一步,聂清萱因咳嗽脸涨得通红,胸口剧烈的起伏,她赶紧拿出随身携带的小袋子,从里面拿出一颗药丸,塞进嘴里。
这场景对于宣景帝来说再熟悉不过,静端皇后生前,每逢秋冬之际,也是此番状况。他心中某处陷了下去,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在记忆中遍寻了无数次的那张脸渐渐重叠。
章葵犹豫了片刻,靠近了聂清萱,低声说了句:“公主冒犯了。”随后把手放到她背后,至中空,从脖颈开始敲击她的脊背。
聂清萱的气顺过来之后,面色苍白,此次“哮病”发作程度算轻微。“没事儿,不必惊动太医。”
“父皇,我身体有些不适,便长话短说。岷河改道,确实必要,否则决堤,后果不堪设想,但奸人之患。”聂清萱喘了口气,停息了片刻,接着道:“奸人之患,不得不除,请父皇,命儿臣捉拿奸臣,严惩不贷。”
宣景帝回过神来,思忖了一番聂清萱的提议,像不忍心,神情痛苦,在额头上摸了一把,最终做了决定,给李公公使了个眼色,让他拟圣旨,道:“刑部尚书聂清萱,户部侍郎章葵,加上工部侍郎徐青州,此三人作为钦差大臣,负责考察岷河改道相关事宜。另外,查叶崇贞及其党羽,待证据确凿,捉拿归案,此消息封锁,你俩人清楚便可,退下吧。”
聂清萱是他最宠爱的子女,同时也是个颇有心机手腕的权臣,宣景帝除了利用她,没有其他选择。
一切尘埃落定,二人恭恭敬敬地行礼之后,一同踏出了出了御书房。
“公主殿下,身子可还好?”眼下没有外人了,虽然很难,章葵必须得和聂清萱交流,否则过于尴尬的话,接下来二人合作处理事情,会十分棘手。
和章葵想象中不同,聂清萱没有故意疏离他的意思,答道:“有劳大人关心,老毛病了,不碍事的,倒是明朝清晨,便要启程了,大人刚回帝都,明日又要走得仓促,实在是辛劳。”目光中晕开几分温柔,温柔之下藏着破不开的坚冰,阻绝一切的进入。
霎时间,章葵觉得清萱的眉目陌生起来,绵绵密密的疼痛挠痒似的在心口游走,使他心浮气躁起来。
未等章葵理清楚萦绕在身上的奇怪感觉,走神的清萱没注意到面前的台阶,一脚踩空。
章葵下意识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往身边带,随着手上的力道,聂清萱身子一倾,跌入章葵的怀抱,而他的另一只手顺势搂住她的纤腰。
聂清萱正对着章葵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此时那双眼有了些许波澜,起伏不定,波光粼粼。
“公主,”章葵用低沉沙哑声音在她耳畔喃喃道,煞是迷人,她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脸红,紧接着,章葵凑近了些,吐字时气息划过她的脸颊,他说:“你是故意的。”
这下聂清萱彻底招架不住了,不只面部,浑身上下仿佛都被点着了,此前被强行压下的欲/望四下逃窜,随滚烫的血液遍及全身,在各处煽风点火,头脑中有个微弱的声音,轻轻叫嚣:你看,你还是忘不掉他。
记忆倒卷而回,聂清萱想把它们撕个稀巴烂,到最后,剩下的唯一念头——逃。她从章葵怀中挣脱,加快脚步。
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章葵的嘴角翘起好看的弧度,自言自语道,“我还不信治不了你这个小混蛋了。”
***
“清萱,你怎么才回来?宴席不早就结束了?”林浣碧等了聂清萱许久,吩咐下人将药汤热了几次。见她面色苍白,扶她坐下,递上热茶。
聂清萱摇摇头,挤出一丝惨淡的微笑,终是不置一词,正欲喝茶暖暖身子,犹豫了一番,搁置在一旁,端起药碗,不似平日里的拖拉,很干脆地一饮而尽。“好苦。”
“你今儿个怎么了?”林浣碧把聂清萱从头到脚瞧了个遍,多年的相处,不难揣测出她这是遇上事了,再细想想,这失魂落魄的反常之态,浣碧猜了个大概,“因为太……因为章葵么?”
聂清萱不语,事情多且繁杂,宣景帝此次安排太过匆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道逆鳞,而对于她来说,她不愿回忆起的过去便是了。她原本以为,过去的伤疤已经成为她所向披靡的盔甲,这样以为了挺久,眼下却闯进来一个章葵。对于接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