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基目色一亮。
太子妃颔首幽幽:“臣妾近来这阵子,隐隐听到有人这样说,‘当今天下便就只有太平公主,却不知道还有什么东宫太子!’”于此把身子向隆基那边儿探探,抬手抚上他的背脊,“从这话儿里不难嗅出,太平公主她结党营私,已成现实。先前她与殿下的冲突还隐在暗处,时今却是这般大刺刺的挂在了明处、如此的公开化。”微缓口气,“她不把太子放在眼里便也罢了,可听听这民间的流言,有人只认公主不认太子,这太子本是皇上亲自册立的、又是未来的皇帝,是与皇帝同体的。那是不是能说……太平公主她连皇上都没有放在眼里、煽风点火的鼓捣天下人只认自己不认皇上呢!”落言干脆,最后一句话字句紧凑、气韵逼仄。
隆基心中一沉淀,陡然听出了妻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妻子是在提点他何不借此为由头,就像当初给韦太后扣了与女儿毒杀中宗的大帽子一样,也给太平公主扣一顶帽子,就说她结党营私大有谋逆之心!
可这个计划终究只能是计划,现今决计不是个稳妥可行的良策。试想,父皇亲自下旨欲要把太平安置在洛阳,就只这么个怀柔之至的政策,太平那边儿都给顶了回来,以至他们父子以失败告终。这便连给太平公主换个地方都做不到,何况说她谋反?不得不承认,太平时今的地位和威望,他们是不敢轻易便去动她的!
他与父皇都需要时间,需要权且与太平公主逢迎互动打迂回战,待得一朝根基稳定羽翼丰满,再从长计议另作打算却也不迟呐!
不过太子妃这一番近于抚慰的话,还是令隆基心里觉的好受了许多。他转目看向了自己的妻子,旋即向她走过去,俯身抬手,忽地一下捏住她的下颚抬起来,对向她一双微染惊惶的眼波时,目光和声音却都是那样温柔:“你这么帮着我针对她,就不怕她死了之后,我念起她时恨你、登基之后废了你……”
王氏一恍惚,旋即明白了丈夫口里的那个“她”,指的是太平公主!
隆基与这位年轻姑母之间的过往,身为正妻的太子妃心里亦有着明白。可即便那样又能如何?时局是不饶人的,宿命是无法抵抗的!在直白的现实与感性的幻念之间,渺小的人除了沉浮什么都做不到,从来都如是!
她的眸光点了浅浅的水润,就这样潋潋柔和的对上他灼灼的眼,好似两汪救赎苍生的甘露:“殿下会么?”一倏然心柔念静,声息与神色皆是那样柔和、那样飘幽。
隆基别无一言,对着妻子莹莹的粉唇俯身便吻下去。
湍急的情念在这一时做了淋漓的宣泄,他迫使自己在这一瞬卸下所有坚强的防备、放下所有疲惫的抵御,抛却尘俗、忘记一切!模糊那些旧日的恩恩怨怨爱恨难歇,忘记曾经浮世清欢过往流光,忘记感业寺,忘记洛阳,忘记韶华,忘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