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萧红雨继续阐述她的想法:“复制体再变,变到极致,变到与‘我’不再具备丁点儿相似,也不过是变成了尘世间的你、他,或者街头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罢了。”
“这时候,即使强行继续称呼复制体、克隆体,它的核心矛盾也不再是什么复制体、克隆体,而是类似平行时空的‘异我’、不同选择之后的‘新我’衍生的新矛盾。”
“这也是科幻电影老生常谈的话题,平行时空甲,我去了甲地甲学校读书;平行时空乙,我去了乙地乙学校读书,若干年后,平行时空甲的我与平行时空乙的我,渐渐拥有或相似或相反的未来。”
“轮回殿的复制体,其实也是类似套路。轮回殿将复制体投入不同轮回世界历练,刻意以不同的外在环境不断干涉‘我’的人生,最后让‘不同的我’相遇、竞争,仿佛作对比实验般,比较哪条前进道路才是正确的,比较哪条前进道路才是光明的。”
“所以,我一直觉得复制体的说法,不太妥当。”
“无数个‘我’,虽然拥有相同的起点,但等他们再次相遇时,早就已经不同的人生,异变成了截然不同的新生命、新个体。平行体、多面体等称呼,或许比复制体一词,更能精准描述这种多选择现象。”
“可是,即使是平行体、多面体,又能如何呢?”
玩家萧红雨继续侃侃而谈:“复制体发展到平行体,‘我’已经正式裂变成两个自由生命,并且极有可能代表两种不同的选择,两种不同的道路,两种不同的理念,两种不同的未来。这时候,我当然赞同平行体们需要拼尽全力竞争,因为这是高于生死的道路之争、理念之争、道统之争。”
“但即使如此,平行体也没有必要刚见面就打生打死,也没有必要敌视到水火不容。”
“以情感举例,我们把父母、孩子、丈夫或妻子、朋友等视作一个个自由的个体,愿意信任并接受他们的抉择。即使他们最终抛弃了‘现在的我’,选择了他们认为更好的一个‘平行的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玩家萧红雨突然追忆起她的过往:“就像我的父母吧。”
“我的父母希望我按部就班学习,毕业后最好考公务员或者进国企,像他们那样端起已经不怎么铁的铁饭碗。可随着见识增长,随着学长学姐们、会友们的引导,我渐渐看清楚了这个精彩而又苦难的世界,进而想和大家一起做些什么、改变些什么。”
“理所当然的,我的选择让父母失望了。”
“那日的画面,我记得清清楚楚,他们泪流满面地无奈叹息,说小雨啊,你小学成绩是第一,中学成绩是第一,高考全省第二名,从未让我们失望过。你的大学也是全国最好的大学,同学都是天之骄子,你怎么就偏偏走上邪路了呢?听爸妈的话,听老师的话,听领导的话,不好吗?”
“父母的失望和遗憾,我都看在眼里。”
“我也理解我父母的痛苦和惆怅。”
“可是,我想来想去,终究不甘心为了他们的铁饭碗心愿而辜负更多人。”
“得知轮回殿存在平行体机制,我常常在想,如果我当年选择了其他大学,如果我当年没有在那个炎热而苦闷的下午遇到汗水踏实衬衫的岳学姐和岳学姐的男朋友范学长,我肯定懵懵懂懂地沿着我父母渴盼的道路继续前进。如果那日午后偶遇是我的人生岔路口,当我选择向左走时,平行时空里会不会有另一个我选择选择向右走呢?”
“如果平行世界的我,沿着我父母眼中的正路走。那个‘我’,读完研究生,肯定继续读博士,或许还会出国留学,而后拎着耀眼的学历回国,在官场或国企里慢慢攀爬。即使嫌弃铁饭碗熬时间,想来也会取得我父母的谅解,成为大众眼里年薪百万的社会精英。”
“我不想成为这样的人,但我父母肯定想要一个这样的女儿。如果能由平行时空的我,填补我留下的不孝遗憾,对她、对我,对我父母,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玩家萧红雨回忆过往时,情绪有伤感,却更多是淡然:“我愿意背负着不孝骂名向左走,却也能理解某位平行体向右走,因为我们都没有错。”
“轮回殿的情况更加复杂,但无论复制体异变成怎样的平行体,大家毕竟拥有相同的起点和相同的根源。你所熟悉的那位萧红雨,哪怕她最终选择了与我截然相反的道路,我想我也能够比其他人更能理解她吧。”
财富分割,玩家萧红雨坚定相信创造财富的是人,物质财富不会因为“我”的增多而减少。
情感分割,玩家萧红雨则把亲朋好友视作自由的个体,相信他们的选择,并愿意接受他们的选择。
显而易见,玩家萧红雨对复制体、克隆体乃至平行体、多面体的宽容,不是情绪激动情况下的偶然感慨,而是有一套成熟理论体系在背后坚定地支撑她的信念。
但萧红雨是萧红雨,贺路千是贺路千。
保守,又习惯性谨慎。
尽管觉得玩家萧红雨的理念有一定道理,贺路千却本能地抗拒这种匪夷所思的奇谈怪论。
贺路千不接受玩家萧红雨的复制体狂想。
但是,贺路千不可能说服玩家萧红雨放弃她的复制体狂想,就像玩家萧红雨无法说服贺路千认同她的复制体狂想。
当然,贺路千也没有必要浪费时间说服玩家萧红雨。贺路千仅仅在心里感慨:“果